进了陆沉家门，陆振亭四处扫了一遍。
他不是第一次来，这房子买了很多年，往年他来方城也是宿在这里。
他抬脚去沙发那边坐下，“家里变化挺大。”
变化的不止是装修和摆设，还有气息，明显是有了女主人的样子。
陆沉原本想倒杯水，但到了厨房才发现水壶里空空。
他缓了口气，空手出来，在另一侧坐下，“上次你打电话说要过来，我还没来得及跟姜姜说，原本想着你一来就介绍你们认识。”
陆振亭勾了一下唇角，“不碍事儿。”
他又说，“明天我再去医院也一样。”
陆沉不说话了。
陆振亭看了他一眼，说，“视频给我看看。”
陆沉把手机摸出来，“我导到手机里了，用这个看。”
他操作了几下，找出条视频点开，递给了陆振亭。
视频一看就是行车记录仪拍的，车子在马路上行驶，看不到人，但能听见交谈声，两个女人的。
即便将近二十年过去，陆振亭还是一下子就辨别出了自己妻子的声音。
午夜梦回，这声音没少陪他作伴。
另一个声音，若他记得没错，应该是安夫人的。
两个女人说说笑笑，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内容。
然后没一会儿，就见车子猛的调了个方向，而原本还交谈的两个人同时发出了尖叫声。
几秒钟后，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视频中的画面开始不断摇晃，明显是车子被撞了个侧翻。
车内玻璃全部炸碎，有个身影直接从没了玻璃的车前窗飞了出去。
陆振亭赶紧暂停，倒回去了一下，这才确认飞出去的是安夫人。
行车记录仪清楚地拍到安夫人摔到地上后又往前滚出去一段。
看周围场景应该是在郊区，这么大的声响，却一时半会儿都没有人围过来。
陆振亭紧抿嘴唇，将音量调大，这才听见叶素痛苦的呻吟声。
车子是叶素在开，她规矩的系了安全带，可状况明显也不是很好。
看不到她的身影，可陆振亭还是面上一白，眼底微微泛红。
他呼吸再深呼吸，无意识地说了句，“你妈啊，她可怕疼了。”
然后过了几分钟，终于有身影出现在镜头内。
那是两个很强壮的男人，慢条斯理的走过去，一个人想过来开车门，把车里的人拖出去。
车子变形严重，那人开了半天也没成功。
另一个人走到了安夫人旁边，低头检查。
几秒钟后，这俩人凑到一起商量了什么，随后都奔着安夫人过去。
安夫人早就昏迷了，俩人一左一右低头看着他。
随后，其中有个男人突然抬脚就冲着地上的人踩踹了过去。
他用的力气很大，能看得出是下了死手的。
一脚一脚踹在身上和脸上，安夫人身子随着男人的踩踏偶尔晃动。
只有画面，听不到太多的声音，但依然让陆振亭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握成了拳。
其中一个男人踹了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累了，就停了下来，另一个开始接手。
陆振亭没控制住，将头扭向了一旁。
陆沉一见他这个反应差不多就知道他看到了哪里，开口，“这一条视频内容是在安家发现的，应该是安阿姨藏起来的，清清给翻了出来，那天打开来看，安叔叔直接被气的进了医院。”
他叹了口气，有些感慨，“安叔叔说当初事故发生报了警，但这条车载视频并没有被当成证据提供上去，怀疑视频最初是被我妈藏起来了，而后才交到了安阿姨手里。”
陆振亭没说话，又转回视线，将视频看了下去。
那俩男人中途还尝试着过来开车门，只是还没等打开，远处就来了人，俩人察觉之后赶紧跑了。
视频的最后是有人发现这边出了车祸，围了过来，看样子是有人报了警。
等着结束，陆振亭把手机扣在一旁的沙发上，这才接了陆沉的话，“当初我们都知道是谁干的，你妈不想把事情闹大，其实这事情就算闹大，你爷爷也会想办法把它压下去，那是我和你妈一无所有，他怕你爷爷对我不利。”
陆沉问，“所以这个事情是爷爷干的？”
陆振亭没直接回答，而是问他，“之前抓的那人呢，活着吧。”
“活着。”陆沉说，“还在被我关着。”
陆振亭又问，“说了吗？”
陆沉缓了口气，“当时也说了一些，不过前言不搭后语，看样子也不是故意耍诈，时间过去的太久，他也记不住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那男的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这么多年几进几出，都是里边的常客了，犯的事儿太多，让他单拎出来一件细细回忆，他确实会想不太全面。”
陆振亭深呼吸一下，“明天顺便去看看他。”
陆沉点了下头，“可以。”
随后他起身，“我把次卧给你收拾出来，今晚就在这儿住。”
他转身要上楼，突然想起个事儿，回头问他，“你这次是一个人回来的？”
陆振亭说，“嗯，一个人。”
陆沉也没想太多，只是一边上楼一边说，“往年不都是强子跟你一起回来，今年怎么不带他？”
陆振亭没说话，陆沉也只是随口一说，没得到回应也没当回事儿。
……
晚上的时候许云舒拎着保温饭盒又来了医院。
姜宁正靠着床头吃水果，面前被子上摆了个果盘，各种水果切成小块。
她模样很惬意，能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许云舒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抬脚进去，姜宁看到她一愣，赶紧示意一旁的护工把果盘收了。
她擦了擦嘴，让护工出去，然后才开口，“我都饿死了，怎么才过来。”
她示意许云舒把保温饭盒给她。
许云舒面无表情的递给她，姜宁接过来扭开一看，里边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抬眼看过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不是跟你说让你给我炖鱼吗？”
许云舒说，“我以为你只是想让我找陆沉不在的时候过来，你想跟我好好解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听她提这个，姜宁抿着唇又把饭盒盖子扭回去，转手放在一旁，“现在这样不好么，我成了陆家二少夫人，以后陆沉的就是我的，我也可以好好养着你，你不用离开方城，还能过你贵妇的生活。”
许云舒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姜宁被看的不舒服，“你别摆出这副姿态，当初我提议跟姜棠换回来，你不是也同意的吗？”
许云舒瞪着眼睛，“我是同意你们两个换回来，但我没同意你弄死她。”
说到这里她声音都颤了，“她是不是死在那场爆炸里了？你跟我说实话？”
姜宁不自在的把头别向另一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想把身份还给我，我不这样做，属于我的我永远都拿不回来，我也是没办法。”
说到这里，她莫名的又有点理直气壮，再次转头看着许云舒，“要不你叫我怎么办？我跟着你灰溜溜的离开方城，一辈子都顶着别人的身份活着？”
她又问，“你愿意吗？你真以为你手里那点钱能支撑我们俩好好的过完下半辈子？你明知道自己是在自欺欺人，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我身份能换回来，你也是高兴的，不是吗？”
许云舒声调有些控制不住的拔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弄死你姐，我能高兴？”
姜宁被她吓了一跳，赶紧看了看门口，表情都狰狞了，“你给我小声点，你喊那么大动静干什么，是想被别人听到吗？”
她深呼吸一口气，“那你说怎么办？现在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你要去揭发我吗？”
她一说这个，许云舒就不吱声了。
要去揭发她吗？
肯定不会，他狠不下那个心。
姜棠死了，她很难过，但也只是难过。
让她为了姜棠把姜宁送进去，她做不到。
她抿着唇，好半晌之后才说，“要是被陆沉发现，你会死的更惨。”
姜宁一听她说这个突然就笑出声，“发现？你上午的时候过来，看他那样子像发现了吗？”
她挺有自信的，“要发现，最初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时候没有，以后也就不会了。”
她整理了一下被子，“关键是这种事儿说出去都没人信，他怎么想得到呢，就算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大概率也只会以为我出了这样严重的车祸，多多少少是受了点影响。”
她笑着，“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姜宁不想再提这个，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去看看安家那个怎么样？是不是还活着？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死？”
许云舒皱眉，“那个也是你动的手？”
姜宁呵呵，“你要庆幸是我先下的手，告诉你，我但凡晚一步，都被那贱人给算计了。”
许云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还在重症室，没有脱离危险，我上午的时候过去看了一眼，她爸一直在门外守着。”
提到安老先生，姜宁嘲讽，“你说说，也不知这姜棠有什么能耐，她跟安清是这样的关系，可安清她爸对她倒还挺好，多搞笑。”
许云舒可不觉得搞笑，她现在不觉得任何事情好笑，她只有满心担忧。
她问姜宁，“你真没在陆沉面前出过差错？他真没怀疑什么？”
许云舒跟姜棠也相处一段时间，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一打眼就能看出俩人的不同。
陆沉跟姜棠生活将近两年，她不太相信他看不出来。
“真没有怀疑。”姜宁有点不耐烦，“要不这样，我给你看看。”
说着她把手机摸了过来，直接拨了陆沉的电话过去。
许云舒吓得脸色都变了，哎哎的想要阻止，“你干什么？你这是要干什么？”
话音落，电话已经接通了，陆沉声音温和，“怎么了？”
姜宁娇娇滴滴，“阿沉，你怎么没有来医院啊，我以为今天你要过来陪护呢。”
陆沉等了几秒才说，“我爸过来了，我在安顿他。”
“啊？爸爸来了？”姜宁有点意外，“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呀，那我是不是要回去见见他？”
陆沉说不用，又问她有什么事儿。
姜宁的声音更娇弱，“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点想你了呢。”
许云舒在旁边急的不行，她虽没见过姜棠跟陆沉私下里的相处，但就依着对姜棠的了解，她应该也不会露出这种小女儿的姿态。
她一直拉扯姜宁的胳膊，让她不要再用这样的嗓音说这样的话。
姜宁冷眼把她的手甩开，又对着那边，“你晚上来陪陪我好不好？”
陆沉沉默了几秒，最后嗯了一声，“好，我一会儿过去。”
姜宁很是高兴，把电话挂了之后转头看着许云舒，得意的挑眉，“看到了吗？”
许云舒不说话，姜宁问她，“你看他这样像是察觉出不对劲了吗？”
许云舒吸了口气，“倒是……好像真没察觉。”
姜宁把手机扔在一旁，往后一靠，“你以前不总是跟我说男人就喜欢千娇百媚的姑娘么，就算我和姜棠不同，但男人应该也都吃我现在这一套，我估计啊，陆沉背地里可能还会挺高兴我现在变得这么温柔体贴，又很黏着他。”
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笑，斜着眼睛看许云舒，“你说是不是？”
许云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觉得姜宁说的对，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对，这种感觉很别扭，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好像随时都要打大雷刮大风要人命。
也没等多大一会儿，陆沉就来了，见许云舒也在，他并不意外，只看了她一眼就对着姜宁，很温柔的问，“下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过来检查怎么说？”
“都很好呀。”姜宁笑眯眯，“这两天挂水，消完炎之后就可以回家养着了。”
陆沉点头，过来帮她把身后的靠背整理一下，“我已经跟程总说了，你那边的工作暂时先辞了，虽然说可以居家办公，但到底是拖公司进度，还是不给人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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