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亭坐在车里，嘴角叼着根烟。
这次没点燃，就只在嘴上咬着，他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陆振肖双手插兜，人清瘦，但身板站的笔直。
那女人站在他对面，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不知在说着什么，上去拉他的手。
陆振肖也没挣脱，就只是看着对方，一声不响。
陆振亭把烟拿下来，顺着窗口扔了出去，然后摸出了手机。
陆沉给他打了电话，他直接接了，“阿沉。”
陆沉说，“那边手续办完了吗？”
陆振亭笑了，“感觉今天办不了。”
陆沉并不意外，“我也这么觉得。”
随后他说了别的事儿，“强子刚刚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村里那边出了点事情，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陆振亭一愣，“他怎么没给我打？”
这么说着，他把手机拿下来翻了翻，强子是没给他打电话，但是有发了信息过来，他刚刚没注意。
点开信息，强子发了是视频。
是地窖里的情况。
那大冰块儿外边依旧盖着棉被，旁边的制冷机器在运转，声音很大，明显就不对劲。
强子说机器出了问题，需要更换，他联系了人，但是觉得这种事情，陆振亭也应该回去一趟。
陆振亭原本还懒懒散散的靠着车窗，看到内容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
电话还通着，他对陆沉说，“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回家，我们见面说。”
他把电话挂了，启动车子，但是犹豫了一下，他又将车子熄了火，开门下去，朝着陆振肖过去。
走的近了，能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女人背对着他，已经哭了，拉着陆振肖的手，开始说软话。
她说她错了，她以后再也不这么任性了，阿海身体不好，可以不去公司上班，就这么养在家里也行，她已经跟阿海说好了。
可是陆振肖没有一丝动容，只等着陆振亭走近了，抬眼看过来，“老二，怎么了？”
陆振亭说，“我有点事儿得先走，一会儿你打车回？”
那女人赶紧收了声音，低头抹着眼泪。
陆振肖点了下头，表情带了点儿烦躁，明显是不耐烦掰扯这些事情了。
他说，“你去忙吧，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
陆振亭又瞥了那女人一眼，转身回到车上。
车子开走的时候，后视镜看了看，那女人又去拉陆振肖的手。
但是这一次陆振肖往旁边退了一步，没让她得逞。
女人像是很意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抬头看着他，没了下一步动作。
陆振亭收了视线，一脚油门。
车子开到家的时候陆沉已经在家了，他像是知道陆振亭会做什么样的决定，已经将他的行李箱收拾好。
陆振亭看完松了一口气，“我明天回去。”
陆沉也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我让人跟你回去，你别觉得没必要，虽说身体恢复好了，但也怕你半路上出点什么意外，我们还是保险起见。”
陆振亭要说的话被噎了回去，想了想就点头，“也行。”
孩子在姜棠怀里抱着，他挺舍不得的，想说自己回去待一段时间就来。
但是又想到了叶素的遗体，他舍不得孩子，但在这边停留的时间太长，也很是想念叶素。
所以嘴唇动了动，最后他说的是，“等孩子大点，你们带着他去我那里待一段时间，小孩子没见过奶奶，趁着他小还没什么记忆，让他看一看。”
叶素那样的状态，等小孩子大了，就不适合再让他看到了。
陆沉说了好，“等过段时间陆景状态好一些，公司这边工作我安排一下，然后就过去。”
这么说好，陆振亭订的机票，定的挺着急的，明天一大早。
犹豫这半年一直没回村子，前段时间农耕都是村里人帮忙的。
他打算出门买了一些特产，带回去给左邻右舍分一分。
姜鸿海跟着他去的，这哥俩现在关系还不错，共同话题挺多。
他们俩刚走没一会儿，陆振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陆沉看了来电，还挺意外，“怎么把电话打给我了。”
他觉得陆振肖有事儿，应该会打给陆振亭才对。
不过他还是把电话接了，“怎么了？”
陆振肖声音有些弱，“你过来。”
陆沉问，“去哪，老宅？”
“不是。”陆振肖说，“民政局门口，你来一下。”
他说话的空档，能听到那边有人在争吵着什么，离的有点远，听不清内容。
陆沉不确定，“谁在吵架？”
陆振肖深呼吸一口气，“王家的人来了。”
陆沉一听赶紧说，“你在那别动，我马上过去。”
他其实是看不上陆振肖的，从前陆振肖跟那女人你侬我侬的时候，他巴不得他的现世报早点到。
但是现在他处境不好，他也不能干看着，不管是看在陆景还是陆振亭的面子上，他得站出来。
跟姜棠打个招呼，陆沉赶紧出门。
姜棠抱着孩子跟到院子里，“你自己去行么，王家的人去的多不多，听说那一家都是胡搅蛮缠的人，可别吃亏了。”
“法治社会。”陆沉说，“放心吧，没什么大事。”
随后他开车离开，直奔着民政局过去。
车子还没等开到跟前，离着挺远，就看到那边围了一大帮人。
陆沉找了个位置停下，快步过去。
透过人群，一打眼就看见了陆振肖，他站在一处空地上，没什么表情。
他那新老婆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头发也乱了，看样子刚刚经过了一番撕扯。
另一边有一帮人骂骂咧咧，陆沉跟王家的人打过两次照面，认出他们了。
民政局的员工跑出来拉架，拦着王家的人，让他们消消气。
王家人骂的乱七八糟，说陆振肖勾引有夫之妇，气死了女人的丈夫，现在新鲜劲儿过了，又始乱终弃，不是个好玩意儿，定会遭天打雷劈。
有一些来民政局办手续的人，应该是办完了业务，站在一旁看热闹，对着陆振肖指指点点。
陆沉直接走过去，叫了陆振肖一声。
陆振肖转头看他，他脸色有些发白，但神色还算稳得住，不像昨天被刺激的一副随时要倒的模样。
他说，“你来了？”
说话的语气能听得出来，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陆沉转头去看地上的女人，女人看到他吓得一缩脖子，瞬间不哭了，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不只是她，王家的人也认识陆沉，昨天陆家老宅那边闹了一通，很显然，王家的人也得了消息。
所以那些人看到陆沉也很是心虚，之前还骂骂咧咧，一副恨不得上来动手的模样。
陆沉出现后，他们一个个全都蔫了，甚至眼神都不敢与陆沉对视。
民政局的员工一看陆沉这样，也知道是有镇场子的人来了，也怕这边再发生什么冲突，就过来劝陆沉先带陆振肖离开。
陆沉站在原地没动，只对着那个骂的欢的男人说，“你把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男人支支吾吾不敢开口，虽然他说的很多话都是实话。
陆振肖确实是惦记人家有夫之妇，也确实是在人家男人没死的时候就经常去病房晃悠。
更是在那男人死了没多久，就把人家老婆接进门。
但王家的人对上陆沉，实话也不敢再说第二遍。
陆沉直接问，“你之前从这边拿走的钱，凑好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还回来？”
一提到钱，王家的人稍微有点来劲儿了，梗着脖子，“还什么还，那钱是赔偿给我们家的精神损失费。”
有人指着已经不哭的女人和陆振肖，“这对狗男女私通气死了我哥，赔偿给我们点钱怎么了？”
他说的恶狠狠，“我没报警把他们抓进去算是不错了，还敢跟我提钱。”
他不敢对着陆振肖，就对着那个女人，“呸，臭不要脸，水性杨花的婊子，这么多年我哥对你什么样，你心里没个逼数，我哥还没死，你就找好下家了，要你点钱怎么了，再说了，这钱都是你当时主动给的，是你赠予的，我们昨天去问过律师了，我们可以不还。”
这么说着，他还从兜里拿了张纸，直接展开。
这王家人，说他们懂法，还一口一个要报警，把陆振肖和那女人抓进去判刑，说他们不懂法，又知道提前做一手准备。
那张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女人给他们转账的钱全部都是赠予，日后若是陆家这边追究，责任都在女人一个人身上，这些钱都不必归还。
陆沉皱眉，连着一旁的陆振肖也意外了一下，明显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个事儿。
那女人抿着唇不说话，眼泪早干了，盯着那张纸条不错眼珠。
陆振肖没忍住问她，“这是你写的？”
女人不敢看他，把头转向了一旁。
答案已经很明显，应该是她自愿的，要不然这个时候不会一声不吭。
王家的人很得意，故意问那女人，“你当初说这笔钱是赠予我们的，算作补偿对不对？”
女人还是不说话，王家的人也无所谓，又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录音，当时还有录像，你想看的话，我们都可以拿出来。”
对方似乎想起了什么，哦了一声，又说，“还有你跟我哥当初的那些口头协议，也都是有录像的，那个我们也保存着，也能随时提供。”
女人脸色一白，之前一直闷不吭声，这时候突然开了口，“别别别，不要。”
陆振肖又是一愣，赶紧问，“什么协议？”
女人一转头就朝他扑过来，抱着他的胳膊，想要把他往人群外边拉，“阿肖，我们走吧，我们回家吧，我求你了，我都已经认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再也不擅自做主了，求求你好不好？”
王家的人一脸好笑的看着这俩人，然后把那张协议折起来，“你们离不离婚，我们并不管，但是今天我们也把话摆在这儿，之前给我们的钱，那都是我们应得的，别想着再要回去，那都是给我们的赔偿。”
王家来了七八个人，一个个得意洋洋。
女人又转头看着他们，哀声求着，“好好好，不要不要，你们走吧，求你们了，你们赶紧走吧。”
旁边看热闹的也看得稀里糊涂，还有人问，“什么协议啊，都闹成这样了，说出来听听呗。”
陆振肖把女人的手甩开，看着王家那几个人，“什么协议？”
那些人没回应，只露出一脸只可意会的表情。
然后他们对着陆振肖扬了扬手里折好的那张纸，一个个得意的转身走了。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看这边闹不起来，便也就撤了。
围观的群众更是，没热闹可看，也就都算了。
等这周围没了人，那女人他还是捂着脸，突然哇了一声，哭了出来。
她哭的伤心，哭的毫无形象。
陆沉皱了下眉头，朝一旁挪了挪，转头一看陆振肖，他眼底也没了从前的心疼，一潭死水一般。
没有人安抚，那女人又如之前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的肩膀抽动。
等了能有几分钟，旁边突然跑过来的人，扯着嗓子喊，“妈，你怎么了，妈，你怎么哭了？”
是那个阿海，他快速跑到女人旁边蹲下来将她抱住，然后一转头就恶狠狠的瞪着陆振肖，“你欺负我妈，你他妈的居然敢欺负我妈，我跟你拼了。”
他起来就朝陆振肖扑，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陆沉眉头一抬手抓住他挥过来的胳膊，再一用力，直接将他摔在地上。
他说，“废物，你妈刚刚那么被人欺负，你躲在远处看着，现在人家走了，过来逞什么英雄？”
阿海被摔的疼，躺在地上一下子没起来，女人又扑过去抱他，小心的查看他的身上。
陆沉舔了舔侧腮，真是烦死了这种场景，腻腻歪歪，没完没了。
他跟陆振肖说，“我们先回家，你想知道的事，我晚一点帮你查。”
陆振肖整个人精气神像是都被抽走了，反应都比平时慢了几拍，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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