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蒋茹哭声太大吵到了陆振肖，没一会，他悠悠转醒。
他有些糊涂，睁开眼盯着吊瓶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病床边。
他状态不好，说话也大舌头，“怎么……怎么……”
蒋茹一看到他醒了，赶紧扑过去，叫着阿肖。
陆振肖等了等，视线转向陆景。
陆景往床边走了两步，“你受伤了，被人捅了两刀，刚从鬼门关转悠回来，还记得么。”
陆振肖眨着眼，模样像是喝多了酒断了片儿，明显是不记得。
蒋茹抓着他身上的被子嘤嘤嘤，絮絮叨叨的说幸好他挺过来了，要不然可让自己怎么办。
姜棠有点受不了，提醒，“蒋女士，你还是先别哭了，安静一会儿，让我大伯好好想想当时是什么情况。”
蒋茹哭声一顿，赶紧说，“好好好，我不哭了，阿肖，你好好想想，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陆振肖表情迷茫，没说话。
阿海就有点不耐烦，“谁打了你，你还不记得？你好好想想，一会警察就来了，要给你做笔录的，你想好了就能破案，想不好大家都得在这熬着。”
陆景转头看他，“你不想熬就赶紧滚，没人让你在这里陪着。”
阿海一听，赶紧闭嘴了。
上次被陆景揍了，他看见陆景就有点怕。
陆振肖好一会儿才开口，“疼。”
“哪里疼？”一旁的陆振亭赶紧问，“受不了我就叫医生过来。”
陆振肖缓了缓，“全身都疼。”
那可不得全身疼，他现在身上就没好地方了。
也就这么个功夫，病房门被推开，两个警务人员进来，一看就是来做笔录的。
闲杂人等要退出去，陆景带着大家往外走，一台眼就看见拎着东西走到门口要还没进来的秦婉。
陆景一愣，“妈，你过来了？”
秦婉啊了一下，看了一下病房里面，“这么多人。”
陆景把东西接过来，“我还以为你要下午才来。”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我爸这边要做笔录，等一会儿我们再进来吧。”
原本坐在轮椅上要被阿海推出来的蒋茹，看到秦婉一愣，紧接着她按了轮椅的手刹，“我想留在这儿陪着阿肖。”
她是对着两个警员说的，“他刚醒，状态还不好，身边得有人陪着，我保证不打扰你们，好不好？”
警员愣了一下，这一块卡的也没那么严，只要不干扰他们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没马上回答，转头看陆振肖。
陆振肖确实还没缓过劲儿来，现在让他做笔录，也提供不了什么线索。
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大家都明白。
陆振肖脑子不是很够用，眼角一转看到站在门口的秦婉。
他突然就开口，“阿婉留下吧。”
秦婉都要转身走了，蓦的听到他这句话，动作一停，一脸惊讶的朝着病床看去。
蒋茹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但是这种场合也不能发作，只能又叫了句阿肖。
陆振肖没看她，还是看向秦婉，“你就在这坐一会儿，应该也不需要太长时间。”
陆景不知怎么的，也来了那股坏心思，手搭在秦婉胳膊上，“你正好过来看我爸，就在这里陪一会儿吧，他现在情况不好，做笔录用不了太长时间。”
秦婉余光看了一下蒋茹，蒋茹也在看她，咬着嘴唇，委屈受尽的模样。
那么多年婚姻生活，蒋茹虽从来没有出现，但一直都是她的阴影。
她知道不应该怪蒋茹，是陆振肖没有处理好情感上的问题，才让她那些年生不如死。
但人非圣人，道理都懂，埋怨却是控制不住的。
所以她点了头，“行吧。”
两个警员对视一眼，也都没提出异议。
阿海很生气，转头瞪着陆振肖，估计是想埋怨两句。
结果陆景开口，“别耽误人家工作，赶紧出来。”
阿海遇上他就怂，即便心里不爽，也一个屁都不敢放，沉默几秒，只能推着蒋茹从病房出去。
姜棠挺高兴，挎着陆沉胳膊，嘴角翘出一个明显的弧度。
陆沉瞥她一眼，有点想笑，“就给你高兴成这样。”
姜棠嗯哼，“高兴啊，看见我不爽的人吃瘪，我就高兴。”
陆沉没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
都从病房出来，没人离开，在外边的椅子坐下。
阿海推着蒋茹走的稍微远一点，他也知道这些人不待见他们母子，根本不往跟前凑。
陆振亭没坐下，背靠一旁的窗台，“阿景没找人去查一查么？”
“查了。”陆景说，“拉着我爸走的那辆出租车是套牌的，车子后来在郊区那边的垃圾场被发现，这辆车有登记在案，是辆失窃车，车内已经被破坏的严重，提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至于路控，对方很熟悉监控覆盖的范围，拉到的是远郊那边，也查不出什么来。”
他缓了口气，“看警方吧，他们总比我的办法多。”
姜棠接话过去，“让大伯缓缓，毕竟看他的样子，脑子伤的不重，应该能想起来。”
这么等了十几分钟，陆景有点忍不住，起身过去走到病房门口，想通过门玻璃朝里边看看。
也不用他偷看，他走到门口，病房门就开了，两个警员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送他们出来的秦婉交代，说如果陆振肖想起了什么，让他们随时联系警方，还说警方那边会尽快侦破这个案件，不用他们过去闹，这个事情也不是闹一闹就能解决的。
后边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原本见病房门打开，赶紧推着轮椅要过来的母子俩，听到这句话又停了动作。
两个警员也有工作要去处理，叮嘱完就走了。
大家呼呼啦啦又进了病房。
陆振肖还躺在那儿，不过状态比刚刚要好了一些。
他思绪应该是归位了，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陆振肖看到了蒋茹，自然也看见了她眼底的责怪。
他缓了几秒才说，“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陪着。”
这就是要将人打发走。
蒋茹肯定是不走的，都不等阿海反应，她自己操纵着轮椅过来，紧贴着病床。
这次不管不顾，她直接握着陆振肖的手，“我不走，我留在这里陪你，看不到你我不安心。”
陆振肖吸了口气，他手上有伤，被这么一抓，疼得很。
蒋茹根本没察觉，她有点激动，说着昨天知道陆振肖出事儿，她心里有多么的恐惧，觉都睡不好，一整天没吃饭。
她说的激动，抓着陆振肖的手也就用力。
陆振肖闭了闭眼，“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蒋茹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我太害怕失去你了。”
秦婉原本也就是过来露个脸，刚刚在这里陪着陆振肖做了笔录，已经差不多了。
她没管那两个人，转头对陆景，“行了，这里也没什么事儿，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你爸，案件有进展的话再通知我。”
陆景还没说话，陆振肖就忍不住了，“你要走了？”
秦婉转头看他，“嗯，你这反正也没事了，我就不打扰了。”
“阿婉。”陆振肖赶紧开口，身子跟着移动，看那样子是想要撑着床铺坐起来。
蒋茹被吓了一跳，赶紧按住他胳膊，“你别乱动，你身子还没好，想要什么告诉我们就行。”
陆振肖可能也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了，赶紧老老实实的躺在那。
秦婉看着他不说话。
陆振肖等了等就说，“有点想你做的排骨汤了。”
他也不觉得唐突，甚至直接问，“你能不能给我做一份？”
秦婉顿了两秒才嗯一声，“行，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陆振肖勉强笑了笑，“谢谢你。”
秦婉没回应他，对着陆景又叮嘱两句，转身走了。
蒋茹的表情很不好看，嘴唇抿着，一句话不说。
也没人在意她什么反应，送完秦婉，陆振亭也带着陆沉和姜棠告辞了。
陆景把他们送到病房外，聊了一会儿后进来。
病房里的三个人谁都不说话，陆振肖盯着天花板，表情恍恍惚惚，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那母子俩也是木着一张脸，各有心事。
陆景懒得搭理他们，过去帮陆振肖看了看药水还剩多少，“快输完了，一会儿叫护士过来拔针，我就先回公司了，那边事情很多。”
陆振肖转眼看陆景，“阿景。”
陆景没说话，他犹豫了半天才说，“给你添麻烦了。”
“是挺麻烦的。”陆景说，“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非得整出这么多事儿来。”
他没什么表情，“行了，你歇着吧，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从病房离开。
算着陆景应该走远了，阿海才开口，“陆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故意给我妈难堪是吗？”
蒋茹赶紧呵斥他，“小孩别乱说话。”
阿海向来不怕蒋茹，病房没别的人，他又有些支楞了，“这怎么能是乱说话，我说的不对么，刚刚他什么意思，他那前妻过来了，他眼睛里就没别人了，当初可是他过来招惹的咱们，现在又摆出这一副后悔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他看向病床上的陆振肖，“还是陆先生有这方面的癖好，就喜欢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话要是他之前说，陆振肖肯定挂不住脸。
但他现在听了毫无反应，只看着阿海不说话。
阿海等不到他回应，就自顾自的继续，“陆先生要是后悔了，我和我妈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那就分开，谁也别耽误，只是……”
他后边的话还没说完，蒋茹一抬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让他闭嘴，“你别胡说八道，赶紧闭嘴。”
阿海一瞪眼睛，“我哪里是在胡说八道，你也看见了他刚才什么样，眼睛贴在别人身上都揭不下来了，一点也不尊重你，你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蒋茹难得的在阿海面前露出严厉的表情，“我叫你闭嘴就闭嘴，大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跟你陆伯伯之间的事儿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跟着瞎掺和。”
“以前我可能不知道。”阿海一步不让，“但是刚刚我可是看得清楚。”
他绕过来站在蒋茹面前，“妈，你还看不出来么，这男的就是后悔跟你在一起了，以前他没得到你，所以心心念念，得到之后就不当一回事儿了，我是男人，我太了解他，你可别看不清。”
他又转头对着陆振肖，“我刚刚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就分开，这个社会也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了……”
“可以。”陆振肖打断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可以的。”
阿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陆振肖长长的吐了口气，“我是说分开，可以。”
他看了一下输液的进度，然后强撑着半转身子去按了一旁的呼叫铃。
在护士到来之前他又说，“我之前提离婚也不是说说而已，如果你们也有这方面的想法，那就正好了，我们先把协议签了，等我身体恢复一些，然后去办手续。”
“不要，我不要。”说话的是蒋茹，她有些着急，赶紧挪到病床边，“阿肖，你别听这孩子胡说八道，他什么都不知道，在那里乱猜，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们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一起，我们都好好的，好不好？”
她很急切，想去抓陆振肖的手，但又想起之前抓疼了他。
于是只能抓住他的衣袖，“之前是我做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同情王家人，我会把之前给他们的钱都要回来，我有证据的，那些钱我肯定都能要回来，你别生气。”
说到最后，她声音都忍不住哽咽了，“阿肖，我们分别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重新在一起，我们不要轻易的说分开好不好？”
她头低了下去，慢慢的抵在病床上，声音也弱了，“你不喜欢我了么，你明明跟我说，我一直都在你心里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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