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棠往宋兰芝身边挪了挪，压着声音，“他知道了。”
宋兰芝一愣，几秒钟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她面上便显出了心虚，原本还想质问陆景，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才把穆婧芙连累到这个地步的话也憋了回去。
只赶紧转眼看向别的地方。
穆婧芙也知道怀孕的事瞒不住陆景。
她在做伤口清创的时候是清醒的，在医生要给她打麻药的时候提醒了一句，说自己怀孕了，医生随后从手术室出去，想必也是去通知外边的人。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重新把眼睛闭上。
陆景机械的走到床边，低头看她，还没说话，眼泪先落了下来。
姜棠见状扯了扯宋兰芝的衣服，示意她，“我们先出去吧。”
宋兰芝虽有些不太愿意，最后也还是跟着退出了病房。
房门关上，透过上面的玻璃能看到陆景坐在床边，握着穆婧芙没输液的那只手，把脸埋在上面。
他应该是在哭，肩膀一耸一耸。
陆沉盯着看了几秒开口，“我把自己代入到他的立场，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宋兰芝到一旁坐下，面上有点愁苦，“我就说让她跟陆景说实话，俩人不管能不能在一起，这么大的事都不能瞒着，她非不同意，现在好了，瞒也瞒不住，还是这种情况下让对方知道的，麻烦，一大堆的麻烦。”
姜棠转头看她，“她什么时候知道怀孕的？”
宋兰芝说，“她不知道，去了我那儿，我问她，她说了一下她的症状，我感觉不对劲儿，买了测纸给她，两道杠，明明显显。”
她缓了一口气，“她一直哭，我想着她对陆景态度那么坚定，肯定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我也不逼她，生不生是她的自由。”
但是穆婧芙哭过之后，捂着肚子说想生下来。
她挺悲观，说这辈子可能都嫁不了人，有个孩子也好。
陆沉抱着胳膊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她要是不嫁给陆景，陆景这辈子也不可能结婚了。”
他不明白，“陆景说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扑过来护着他，很明显心里有他，陆景台阶已经给的够多了，她怎么就不愿意。”
宋兰芝抬眼看着陆沉，有些无奈，“秦婉是一方面，我和她爸那不得善终的婚姻也是一方面，她没安全感，也不相信人，尤其陆景之前放弃过她一回，她不敢了。”
这话说完，走廊入口那边同样有个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是秦婉。
跟刚刚宋兰芝差不多的状态，她身后的男人也是一路护着，让她慢点当心摔着。
秦婉看到门口的这几个人才算松了一口气，不过也还是赶紧问，“没事吧，阿芙没事吧？”
宋兰芝白了她一眼，“怎么没事，医生说后背伤口很多，没事的是你儿子。”
秦婉转头看她，没了以前针锋相对的模样，还赶紧双手合十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应该是被我家那死孩子连累的。”
她又说，“等一会儿他出来我抽他。”
宋兰芝依旧没有好脸色，“话说的好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舍不得？”
再然后大家都没说话，就这么一直在外边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景出来了。
他眼眶红红的，看到秦婉叫了声妈。
秦婉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刚刚的话，上去给了陆景一拳，“你这死玩意儿，人家好好的姑娘被你连累成这样，多大的罪孽。”
她也用了些力气，陆景身子一晃，没说话。
宋兰芝起身去病房门口看了下，穆婧芙还是之前的姿势。
陆景说，“她不让人进去，说想自己冷静冷静。”
宋兰芝抿着唇，好一会儿转头看陆景，“肇事车辆是什么情况？”
提起这个陆景脸色就沉了下来，“司机已经被控制住了，我还没抽得出时间去询问，等一下我联系一下交警队。”
陆沉闻言说，“我去吧，你在这里守着她。”
停顿一下，他又补了一句，“如果是认识的人作案，我来处理也好解决，免得你在中间为难。”
陆景眉心皱的厉害，“没什么为难的，多深的交情都不行。”
秦婉在旁边一愣，转头看陆沉，“什么意思？”
陆沉没有解释太明确，“现在还没调查完，不太好说，等等看吧。”
秦婉盯着她看了一会，原本眼底的疑惑慢慢的散了。
……
陆沉去跟进案子，姜棠就回了家。
姜鸿海在院子里带着孩子玩，也知道穆婧芙和陆景出事了，见到她赶紧问，“情况怎么样？”
姜棠说，“车子性能好，受了点皮外伤，没大问题。”
姜鸿海缓了口气，“怎么还能出车祸，陆景那孩子挺沉稳的，跟人开斗气车了？”
姜棠坐在一旁，“没有。”
她听陆沉讲了一下事故经过，对方车子是套牌的，还是外地备案的丢失车辆。
司机应该是想撞完了就跑，结果人算不如天算，那辆车子破旧，碰撞中车门变了形，他被夹在车里。
男人腿受了点伤，也不重，现在被关押审讯。
依着陆景的描述，应该不是意外，是蓄意的。
陆景和陆沉都有一些猜测，但是现在还没有证据，只能再等等。
也没用太久，陆沉就回来了。
小孩子看见他颠颠的跑过去抱着他的腿，奶声奶气的叫着爸爸。
姜棠问，“那司机有没有招认什么？”
陆沉摇头，“司机嘴挺严，咬准了是自己疲劳驾驶，什么都不肯说。”
他把外套脱了扔在一旁，“现在在调他银行流水，看看有没有跟外界大金额的交易。”
他把小孩子抱起来，去沙发那边坐下，“那男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应该是为了钱做这些事儿。”
姜棠跟过来，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那个管茗有没有找人看着点，万一跑了就麻烦了。”
陆沉嗯一声，“陆景已经找人看着了，不只是她，她爸她妈现在也在监视范围内。”
他亲了亲小孩子，与动作完全不同的是语气的冰冷，“那一家子应该也有所察觉，据说今天一天都没出门。”
姓管的那老两口早就离婚了，以前管老先生过来，管夫人都会又跳又骂的把人赶出去，但是现在没有，收留了他。
事出反常必为妖，那一家子肯定不干净。
姜棠有点儿感慨，“那管夫人跟大伯母关系不错，闹到这个地步，俩人姐妹怕是没得做了。”
“看那女的怎么做吧。”陆沉说，“如果真是他们做的，她有点担当，把人推出来认错，该怎么判怎么判，该怎么赔怎么赔，大伯母兴许还能念着点儿她们之间的情分，不找后续没麻烦，但如果存了侥幸心思，那就另当别说了。”
前面刚下完药没多久，又来这么一手，多深的交情都没用。
在家里陪了一会儿小孩，陆沉的电话就响了，他赶紧接起来，说的什么姜棠没听清，但听到了他嗤笑一声。
等着电话挂断，他转身去拿外套，“我先去忙，有情况给你打电话。”
……
第二天周六，不用上班，姜棠不太放心，一大早就去了医院。
只不过刚走到病房门口她就愣了。
病房里人挺多，医生护士好几个，还有别的人。
婉婉和雅雅还有隋靖就不用说了，姜棠还看到了管夫人，旁边站了个男的，想必应该是管老先生。
管夫人半张脸红肿，嘴唇紧抿着，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管老先生站在一旁一句话不说，整个置身事外的状态。
医护人员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们，还在说着这是医院，不是菜市场，隔壁病房的人还需要休息，让他们不要吵闹，否则就叫保安过来。
他们说完，秦婉就咬牙切齿的指着门外，话是对着管夫人说的，“你给我滚，赶紧滚。”
婉婉和雅雅也是好战分子，表情比秦婉还狰狞，要不是旁边陆景和隋靖拉着，这俩也要上去了。
管夫人不说话，也不走，就只是站在那里哭。
管老先生等了一会儿，似乎受不了了，过去扯了一下管夫人的衣袖，“行了行了，我们走吧。”
他还转头对着医护人员点头哈腰，“马上就走，我们马上就走。”
“滚。”管夫人把他的手甩开，“要不是你……”
她话都没说完，管老先生上去就捂着她的嘴，表情瞬间也变了，呲牙咧嘴的，“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赶紧给老子闭嘴。”
管夫人不管不顾，用力挣扎，对着他又踢又踹。
但终究不是一个男人的对手，她嘴巴被管老先生捂得严严的。
秦婉察觉出不对劲，赶紧问，“怎么回事？你赶紧说，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告诉你们，别以为你们能瞒得过去，也别跟我讲什么情分不情分，这事我们是会追究到底的，谁也跑不了。”
管老先生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伸手揽着管夫人就往外边走，“你这个疯婆娘，现在逮谁咬谁，赶紧给我走，再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老子弄死你。”
他只往外走了几步，陆景就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管老先生被吓一跳，哎哎两声，转头看到陆景的时候，表情又变了。
他动作粗鲁，但脸上却摆了讨好的笑意，“陆先生，这疯婆娘发病了，我把她带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我不太懂你们今天说的那些事，我前两天刚来，对这边情况都不了解，就想着事情关乎到管茗，就过来看看，现在不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随便调查，该是谁的责任谁就承担起来，我们绝不袒护。”
这么说着，他肩膀耸了耸，想把衣领从陆景的手里拽出来。
陆景面无表情，手上突然一用力，把管老先生拽的一个趔趄。
他条件反射的把管夫人给放开了。
管夫人披头散发，半张脸肿着，眼睛也哭得通红，看起来着实是狼狈。
她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衫，扯着嗓子，“管成明，你在这里装什么装，茗茗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你害的，为了点蝇头小利，连自己女儿都想卖，你还是人吗？你个畜生。”
她气的不行，说话声都颤，仿佛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
医护人员见状也没再说别的，甚至有护士过去给管夫人顺气，让她深呼吸调节好。
管夫人眼泪又落了下来，嘴唇都发着抖，抬手指着管成名，“茗茗要不是被你逼的，怎么可能走这条路？”
说完她突然就哭出声音，“当初她给阿景下药，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她只是不想嫁进你看中的那一家子，她只是不想跳进那个火坑。”
至于这一次，都能听到她牙齿咬的咯咯响，“那个司机是你找的，你别想把自己摘出去，茗茗确实是走了岔道，但主意是你出的，整个事情都是你策划的，我告诉你，你才是主谋，你才是那个应该千刀万剐的畜生。”
秦婉一愣，“你说什么？”
别说她了，连旁边的医护人员也都愣了，这种时候肯定不能再赶人，这明显是在破案。
管夫人抬手擦着脸，对上秦婉的时候一脸苦笑，“阿婉，我对不起你，我要是知道这些事，我肯定会拦着的，是这个家伙，他过来找茗茗，把他带出去单独聊的，我后俩也有问了茗茗……”
说到这里似乎是说不下去，她腰都弯了，一下一下的捶着胸口，“我的茗茗，她本不是恶毒的人，她可能会有点小心思，可她做不出这样子的事情。”
她哭的凄惨，让秦婉的表情从咬牙切齿也慢慢转向了无奈。
她背过身去不看对方，“滚，赶紧滚，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管成明一听，赶紧哎哎哎的应着，过去抓着管夫人的胳膊，“走吧，赶紧走吧，人家让你走了，你还不走，你能不能别那么多事？”
陆景又上前，“没说让你走，你给我老实待在这儿。”
管成明被他的话吓一跳，赶紧说，“陆先生，你别听这疯婆娘瞎叭叭，她就是想让我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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