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安注意到四先生把手放在桌下，朝着四夫人那边扯了扯。
四夫人反应慢，但有人提醒，也很快回过味儿来。
她表情稍一停顿，接着带了明显的懊恼，显然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她不吭声了，甚至都不敢看人，眼神四处乱瞟。
开局就不太好，后面整顿饭的气氛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虽说两家见面商量的是顾念安和江之行的事儿，但也根本不需要她发表什么意见。
她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低头吃饭，吃饱了就坐在旁边发呆。
倒是顾家这些人还装模作样的去问江之行，问他怎么想的。
江之行看了一眼顾念安，不能说话，就感觉桌下有人拧了自己一把。
不用猜也知道是江夫人。
进包间之前，她就对自己警告又警告，让他今天安分点。
他能有什么不安分呢，昨天给顾念安打完电话，他半宿没睡觉，把之前别人劝自己的那些话捋了又捋。
其实想想，订婚就订婚吧，早晚身边都要有人，相比于其余的打眼一看就厌恶的，还不如这个顺眼一点的。
江之行开口，“顾小姐人还不错。”
不算直面回答，但已经算是他能给的比较正向的回应了。
江夫人松了口气，看了一眼顾念安，笑了。
其实松了一口气的又何止是她，顾家那边也一样。
事情谈的差不多，气氛也挽救不回来，本着多说多错，少说保平安的原则，顾家的人主动提出结束这场饭局。
坐在这又简单聊了两句，算是收尾的寒暄，接着大家就散场了。
各回各家，但并不代表江之行和顾念安。
他俩再次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饭店门口，江夫人朝顾念安那边推着江之行，说时间还早，让他们俩出去坐坐。
江之行没拒绝，转眼看着顾念安，“着急回去么？”
顾念安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着急。”
江之行点头，“时间确实有点早，要不就出去逛逛。”
他们俩也没有开车，跟大家挥了挥手，沿着马路走出去。
等着他们俩离开，江夫人一伸手挎着江老先生胳膊，“我们也走。”
那边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被扶上了车，他们没有一个人去看顾家人，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就走了。
顾家老爷子站在原地，面色不太好看，半晌也只能哼了一下，“这帮人，这帮人……”
另一边江之行跟顾念安没什么目的的走了一段。
江之行先打破沉默，“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顾念安眨眼，然后很老实的摇头，“短期内没有打算。”
江之行缓了口气，“今天我们松了口，订婚宴应该很快会被安排起来，然后……”
他停了下来，见顾念安还是一脸茫然，很明显什么都不懂。
他无奈的开口，“不出意外，你会被安排来我的住处。”
顾念安缓了两秒才明白什么时候，接着眼睛一下瞪大，“啊？”
江之行也觉得有点不自在，难得的结巴了一次，“那、那……到时候你自己想说辞。”
顾念安表情还是惊着的。
她想不了说辞，如同她拒绝不了联姻一样，她也拒绝不了顾家人把她送到江之行那里。
江之行转过身去不看她，其实也知道她的处境，想什么样的说辞应该都没用。
方城这边的习俗差不多就这样，订了婚，俩人就要住在一起了，感情磨合的不错，马上会结婚。
顾念安又啊了一声，神色明显有点慌，“那我、我、我……”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旁边一辆车缓缓停下，按了喇叭。
接着车窗降下来，露出楚玄的脸，“顾念安。”
顾念安一愣，挺意外的，“楚总。”
“叫什么楚总。”楚玄说，“还是叫学长好了。”
随后他将视线落在江之行身上，很明显是认识他的，“江总。”
江之行点头，“楚总，真巧。”
“是挺巧的。”楚玄而后问，“你们俩怎么站在这儿？”
顾念安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自己跟江之行的关系，一下子不知如何解释。
江之行则说，“刚吃过饭，出来走走。”
楚玄哦了一声，煞有介事，“刚应酬完？”
他看了一眼时间，“那还有点早，我这边也没事儿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说完他就看向顾念安，“有时间吗？”
他都问了，自然不太好拒绝。
顾念安看江之行，江之行说，“有。”
三个人找了家茶室，顾念安坐在江之行旁边，楚玄在对面，把她打量一番。
顾念安有些不自在，她今天这身装扮过于认真且隆重，看着就有问题。
她抬手撩了一下耳边碎发，“学长今天应酬结束的也挺早。”
楚玄嗯了一声，“今天事情谈的顺利，就没拖时间。”
顾念安点点头，不知再说点什么好。
楚玄见她沉默，就接过了话头，“前两天我还看到你们辩论队的同学了？”
他笑着，“就是当时伤的比较重的那个。”
他一说顾念安就想起来了，那场在休息室里爆发的冲突，有个同学被打的破了相。
据说后续的医疗和修复费用，都是楚玄家掏的。
动手的是别人，但是楚玄站出来善的后。
顾念安说，“毕业后我跟他们就没什么联系了。”
其实就算在学校的时候，她跟那些人关系也没有多亲近，性格使然，她不太合群。
那些人阳光又开朗，自然愿意跟相同性格的人来往。
她在辩论队里有点透明，毕业之后自然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楚玄又说起自己当时辩论队那些同学的情况，有的自己做小生意，有的到他公司来应聘上班了。
他重点说了一下当初动手最凶的那个，“他后来犯了点事儿，现在人在里边关着。”
说到这里他略显无奈，“当初我们就说让他收敛一下脾气，一直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儿，果然成谶。”
顾念安仔细想了想，对那人有点印象，他是第一个过来挑衅的，也是最先动手的。
那人长得人高马大，加上表情凶神恶煞，看着就挺不好惹。
她感慨，“真没想到，应该也毕业没多久，就遇到这样的事儿。”
楚玄点头，“刚毕业，他以为外边的社会跟校园差不多，他耍耍横别人也就怕了，结果碰到了个硬茬，俩人谁都不服睡，他下了狠手，那人落了残疾，他进去了。”
因着同在辩论队，算是有点交情，当时对方还求到了楚玄这里，让他帮忙走关系，看看能不能将人捞出来。
楚玄没应。
当初两个辩论队起冲突，烂摊子就是他收拾的，那个时候主要也是怕给自己辩论队带来不好的影响。
都毕了业了，再影响不到他，他懒得管那么多。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不少，顾念安本来话不多，但被勾着提往事，说的也就比平时多一些。
茶喝了半壶，她才反应过来，赶紧转头看去。
江之行从头到尾没吭声，如今靠着椅背不知在想着什么，似乎也没有听她和楚玄聊的内容。
虽说对方没摆出介意的姿态，但顾念安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我们聊的这些，江总不太感兴趣吧。”
江之行明显是走了神，突然听到她说话，“没事，你们聊。”
楚玄笑了，“江总那边跟我们家有个合作，我之前一直不清楚，那天赶巧了，找项目经理有事儿，才碰上了你们公司的方总，知晓两家要谈的合作。”
他语气放轻，“我们那个项目经理，跟着我爸很多年了，最是喜欢拿架子，在我面前也一样，听说方总在他面前被下了很多次面子，这个我得替他道个歉，是我们这边的问题。”
“倒也不用。”江之行说，“原本这合作一开始谈不拢，我就打算让他弃了，明知对方不给他脸面，他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碰上去，这就是他的问题。”
江之行说话挺直的，“也不是什么非要不可的合作，完全没必要。”
顾念安赶紧垂下视线，如果可以，她都想找借口躲出去。
楚玄没觉得对方话说不好听，还点点头，“是这样，如果是我碰到这样的事儿，也会直接叫停与对方的合作，甚至还会把对方拉入黑名单。”
茶桌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顾念安觉得尴尬，就站出来缓解气氛，“那项目经理是跟我们签合同的那个吗？”
楚玄点头。
顾念安想起签合同时，那经理态度看着还可以，但也确实有点端架子。
她啊了一声，“他如果一直这样，会搅黄你们很多合作吧。”
楚玄很是无奈，“可不就是，之前有好多能谈下来的合作，全都因为他黄了，我爸也提醒过他，但你也见了，他已经那个岁数了，脾气应该早就养成了，轻易改不了。”
顾念安点头，想说点什么，搜肠刮肚，最后就只说了一句，“那可挺麻烦。”
又坐在这边聊了一会儿，东拉西扯。
一直到最后江之行开口，“楚总，时候不早了，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
楚玄嗯了一声，“行吧。”
叫了服务员结账，三个人从茶室出来。
楚玄转头对象江之行，“听项目部那边说，还在跟你们协商饭局的时间，你们若是确定下来，通知我一声，我也去。”
说完他笑了，“项目部那老头子跟我一直不对付，他大概率不会叫我，上次签合同，本来我就说想要在场，他偏偏就赶上我不在的时候跟你们签了，那老家伙故意给我上眼药。”
顾念安啊了一声，“好，那我和方总说一下，让他到时候单独通知你。”
楚玄对着她笑，笑得很温和，“他通知我干什么？”
他说，“你直接通知我就好。”
顾念安眨眨眼，就见楚玄把手机摸出来，“加个好友，以后方便联系。”
这种怎么也拒绝不了，只能留了电话，又扫码加了微信。
然后楚玄才上车，隔着车窗对她摆手，“小学妹，下次见。”
等他车开走了，江之行开口，“他喜欢你。”
顾念安被吓一跳，差那么一点儿就原地蹦了，“你在瞎说什么？”
江之行轻笑，“我看得出来。”
他应该也不想听顾念安反驳什么，说完转身朝前面走，“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顾念安那些想要反驳的话瞬间被他给噎了回去。
她看着江之行的背影，呲牙咧嘴一下。
他能看出来，是因为他也暗戳戳的喜欢过别人，所以懂这些？
车子开到顾家老宅门口，顾念安下车，“我到了，今天谢谢你。”
她转身要走，江之行这时开了口，“顾念安。”
等顾念安看过去，他说，“要不我们俩的事儿先拖一拖，万一你和那个楚玄……”
顾念安懂他的意思，赶紧说，“我跟他真没什么。”
江之行深吸一口气，“我没说你们俩现在怎么样，只是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顾念安垂了眉眼，“就不说别的，你觉得我跟楚玄可能吗？”
江之行对楚家不是很了解，但楚家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要说让他娶顾念安，好像真不太行。
顾家走下坡路不说，顾念安在顾家又不受宠。
楚家公司不说多大，但明显也是发展越来越好的。
他们看不上顾家，更不会看上顾念安。
见江之行不说话，顾念安就笑了，“你看，其实你也知道，我跟他根本没可能的。”
缓了几秒她又说，“而且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是你误会了。”
不想再过多的解释下去，她说，“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我休息了。”
她摆出这样的态度，江之行便再没说别的，只等她走进院子，外边的车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顾念安进了客厅，客厅里只有顾念锦，他靠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打游戏。
听到顾念安进来的声音，他抬眼瞟了一下，倒还知道打招呼，叫了一声姐。
顾念安嗯了一下，“他们呢？”
“在楼上。”顾念锦说，“在挨爷爷的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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