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行的手一下一下捏着顾念安的肩膀，表情一寸一寸冷了下来。
本来客厅里气氛就不好，他一这么拉下脸，大家就更是大气不敢出。
老爷子脸上有一瞬间，表情变得很是狰狞。
他这个年纪，被一个小辈给下了面子，一口气着实是顺不下去。
可顾家刚谈了个项目，想着拉江家入资，那个项目他们抱了挺大期望，往里砸了不少钱。
若是跟江家翻脸，倒也不会因为一个项目把公司整垮，可确实有点伤元气。
而且也怕后续被江家针对。
老爷子站在原地静默了好几秒，突然就一转头，看向就站在身边的二夫人。
然后他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抽了过去。
这一巴掌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全都被他吓一跳。
二夫人前面就被顾念安抽了一巴掌，脸上的疼痛还没退，突然又挨了一个巴掌，她脑瓜子嗡的一下，身子一个踉跄。
二先生在旁边一伸手就把她扶住了，“爸，你干什么？”
老爷子别看拄了拐杖，愤怒的时候动作还挺灵巧，抬脚就踹在二先生腿上，“混蛋玩意儿。”
说完他眼眸深了一下，明显是给二先生使眼色。
他说，“你一个长辈，本身就是自己做错了事儿，就算阿锦把事情翻出来让你没脸了，你也得受着，你逞什么凶斗什么狠，跟自家人哪来这么大的本事，你有这能耐，你去对付外人去。”
说完他眉头皱了一下，二先生看了他两眼，垂了视线。
能看出他是不甘心的，但还是一转身，老老实实的给顾念锦道歉。
话说的也挺委婉，他说是他做错了，刚刚也是一下子恼羞成怒，有点儿失了理智，让顾念锦别跟他一般计较。
然后他转头看一下二夫人，二夫人还捂着脸，脸已经肿了起来，嘴唇应该是有磕碰，有血丝冒出来。
他伸手拽了一下二夫人胳膊，“你也是，念安对你有误会，孩子小，没忍住跟你动了手，你一个做长辈的怎么就包容不了，你还去跟人家动，你丢不丢人？”
这话让他说，倒是把所有的错都推到顾念安身上。
二夫人眼泪又出来了，一个是生理性疼的，还有一点，她也是看出来了老爷子和二先生的意思，今天有江之行在这坐镇，叫板下去，他们得不到什么好处，只得先服软。
怎么服软？自然是有人要站出来认错的。
看那父子俩的意思，是要把他们二房推出来了。
二夫人转头看顾念安，顾念安也在看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在今天之前，她跟顾念安没有正面起过冲突，即便是因着顾念琪，二房和四房关系不好，不过大家都是能装的人，也没直接撕破脸。
今天事儿赶事儿，就走到了这一步。
她在这一刻其实是挺后悔的，就不应该跑下楼说那些风凉话。
大家都不干净，之前在客厅里被老四阴阳怪气一番，其实都没脸。
但是那两家稳住了，人家没跳出来，就她受不了出来瞎逞能，结果现在落得这个地步。
越想越憋屈，越憋屈眼泪就越多。
可再怎么哭，该认的错还是得认的，该道的歉还是得到的。
她捂着半张又肿又麻的脸，慢慢的走到顾念安的面前，“安安，是二伯母昏了头了，一下子失了理智也失了分寸，你别跟二伯母一样计较，二伯母年纪大，这脑子就不太好使，你就当二伯母老年痴呆糊涂了，别生气了啊。”
顾念安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不说话，江之行也不说话。
江之行的手依旧搭在她肩膀上看，轻轻的揉捏，似乎她刚刚受了多重的伤一般。
二夫人视线落在江之行的手上，缓了几秒，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三巴掌都扇在同半张脸上，简直惨不忍睹。
扇完了，二夫人说，“二伯母糊涂了，刚刚下手也没个轻重，伤了你了，这巴掌就当二伯母给你赔罪，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二伯母计较了，好不好？”
把一个长辈逼到这个份上，也差不多了。
顾念安朝江之行身上靠了一下，“胳膊疼，想回家。”
江之行顺势搂着她站起来，“那我们回家。”
往外走的时候，他又对着顾念锦说，“阿锦一起走吧。”
说完这句他脚步停了，去看四夫人。
他们都走了，四房只剩她一个。
四夫人先一步开的口，“你们走吧，没事，没人欺负得了我，谁再敢跟我逼逼赖赖，我弄死他。”
她表情是冷着的，跟刚刚四先生对待那小三儿的态度差不多，好似真的一气之下能弄死谁。
如此，这边三个人也就出门上了车。
到车上，顾念锦揉着腿弯，“妈的，踢得我好疼。”
他又问顾念安，“她们有没有把你伤着？”
顾念安活动了一下肩膀，当时抓的有点疼，但也没伤到。
她摇摇头，“没事。”
随后又问江之行，“你怎么来了？”
江之行说，“知道你们来了这边，感觉要出事。”
顾念安点点头，“也幸亏你来了，要不然今天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江之行把车子开出去，等了一会儿问，“你爸呢？”
顾念安和顾念锦对视一下，顾念安开口，“你忙不忙？不忙的话能不能先带我们去趟医院？”
江之行也不问去医院干什么，方向盘一转，车子随后行驶的方向就是奔着医院去的。
到医院的时候马上到中午医生下班。
顾念安和顾念锦对这边都不太熟悉，去看医院的导图，要找人流室。
江之行想了想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打给他认识的医生。
结果一问，人流室那边的登记根本没有四先生带来的那个女人。
顾念安和顾念紧同时一愣，而后就反应过来了，“有可能他们没过来动手术。”
大概率在车上的时候，女人说了一些服软的话，又或者保证了什么，四先生一个心软决定留下那个孩子。
江之行看着顾念安，“那就不管了，你爸不可能不回家，今天闹成这样，等他回去，你爷爷那边自会处理他。”
是了，今天闹得这么疯狂，四房这边可是把顾家那些人都得罪个透透的，连着老爷子。
他收拾不了顾念安和顾念锦，四夫人又放了狠话，也就只有自己的儿子好拿捏。
四先生回去日子应该不好过。
为了个小情人闹成这样，也不知道过后他会不会后悔。
开车回了住处，还是在电梯口分开的。
顾念安回了家，去换了睡衣，出了房间，又见顾念锦站在阳台，一脸焦躁。
他手机捏在掌心，一遍一遍的拨电话出去。
不过很明显对方没接，他也不死心，停了就再拨。
顾念安走过去，“打给咱爸？”
顾念锦抬眼看他，“我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念安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去沙发那边坐下，“还用问，挺明显的。”
她说，“咱爸对那女的应该是动了感情的，要是真玩玩，不至于长期包养下来。”
顾念锦过来一屁股坐下，“那你说怎么办？”
顾念安往后一躺，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咱爸不想离婚，但也不想跟那女人分开，不就是想享齐人之福吗，看那女人今天的态度，就算咱爸实在不给她名分，她也不会闹下去，感情不感情的先放在一旁不谈，她在咱爸身上是能捞到好处的，所以她大概率是会忍下去。”
突破点就在四夫人，四夫人若是想把这口屎咽下去，那结局就是皆大欢喜，那个男人家里红旗外边彩旗都能迎风飘扬。
顾念锦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赶紧把电话又拿起来，“那我问问咱妈什么态度？”
“现在先别问。”顾念安说，“你今天在老宅那还看不出来吗，她其实是舍不得咱爸的。”
顾念安翻了个身，面朝着沙发背，“让她跟咱爸好好谈谈，谈完了，她就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决定了，我们怎么劝都没有用。”
顾念锦犹豫半晌，最后叹了口气，“行吧。”
……
傍晚的时候，江之行过来敲了门。
顾念安过去打开，也没问他为什么来了，直接将他让进来，“还没吃晚饭吧？”
她说，“我正好在做，把你那份也带出来了。”
江之行没跟他们客气，“好。”
顾念安在厨房忙活，江之行看了一会儿转儿去敲顾念锦的房门。
里边传来顾念锦的声音，“进来吧。”
推开门，江之行愣了一下，屋子里烟气缭绕，顾念锦站在窗口，叼了一根烟。
江之行蹙了下眉，进去反手关了门，然后过去将窗户打开，“太呛了，进来的要是你姐，你肯定要被训的。”
他转头看了一下顾念锦，一抬手将他嘴上叼着的烟拿下来，按灭在阳台上，“你家那边没消息？”
顾念锦将嘴里的烟气吐出去，模样有点丧，“刚才我妈给我打了电话，说她要离婚。”
这倒是让江之行意外了一下，“她能下得了这个决心可见是真被你爸伤了。”
顾念锦嗯一声，“那个女人想把孩子生下来，说是自己养，我爸同意了。”
说到这儿他笑起来，“还说什么那孩子跟我妈没关系，那女的想生就让她自己养着去，以后不用管，说的好听，一生下来外边那就是个小家，他这如意算盘打的多好，妻妾都全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转头看江之行，“我们家闹成这样，你跟我姐还订婚吗？”
他说，“我觉得两家公司没必要合作了，你今天也看到了，我们家烂成那样，一个个做人都有问题，生意又能好到哪里去，跟我们家做生意，你们会被拖后腿的。”
江之行手插兜也看着窗外，“一开始跟你姐相亲，我们家就不是奔着生意合作这个目的去的。”
他年纪见长，江夫人太急了，就是想给他找老婆。
至于对方家境，能不能在事业上给自己家这边提供帮助，不是她最重要考虑的因素。
顾念锦又问，“那你还打算跟我姐订婚吗？”
江之行似乎想笑，反问他，“为什么不。”
为什么不，顾念锦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笑了笑，点下头，再没说别的。
顾念安做完饭过来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两人转身出去。
吃饭的时候，四夫人的信息发给了顾念锦，她说她从顾家老宅搬出去了，她带走的东西不多，先去酒店住。
顾念锦把信息给顾念安看了一下，顾念安挺意外。
四夫人性格有些磨蹭，难得的这个时候果断了。
她说了句，“可算有点血性了。”
三个人吃过饭，江之行没马上回家，坐在这里跟顾念锦一起看电视。
顾念安收拾完厨房出来，就看那俩人随性的坐在沙发上。
江之行翘着腿，看电视看的还挺认真。
她想起他今天护着自己的模样，心里感觉有什么东西撞了一撞。
深呼吸两下，她端着果盘过去，“吃水果。”
江之行转眼看她。
他没什么表情，但还是让顾念安莫名的拘谨起来。
她赶紧绕过去，坐在顾念锦旁边，装模作样的看电视。
三个人都不说话，明显都有各自的心思。
这么一直坐到外面天色黑下来，江之行才起身告辞。
挺奇怪的，也不交谈，就在这边一直坐着，熬到时间差不多回家，他居然觉得还不错。
顾念安送他，到门口，江之行停下来，回头看她。
看他样子是有话想说，顾念安抬头，摆出一副等着他赐教的模样。
结果江之行突然笑了，“好了，进去吧。”
顾念安啊一声，愣愣的看着他。
江之行抬脚离开，过去开了安全门，进入楼梯口，突然笑了一下，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笑什么。
回了家，原本是想去书房再坐一会儿，但是想想也不必，干脆洗漱后躺下来。
他平时睡眠不太好，总是要在书房熬一熬，实在困了才会去休息。
今天突然就觉得，睡觉似乎不是什么难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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