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行缓了一口气，原本他是站在一旁听着，后来过去坐在了床边。
顾念安转头看他，“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眼底有泪，没落下来。
她说，“我那个时候还在上高中，我那么小啊，我怎么可能……”
江之行去握她的手，“我知道，我相信你，你不是那样的人。”
顾念安抿嘴看了他半天，又转头背过去。
她以为自己坚不可摧了，可乍然听到江之行说这样的话，一下子还是有点收不住。
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全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对她指指点点，骂她下贱。
她抬手抹了下眼睛，“我回到顾家后，他们还给我打电话，跟我谈什么亲情和教养，他们怎么敢的？”
应该是情绪上来了，她过了几秒，突然解开衣扣，把外衣脱了下来。
江之行被她的动作吓一跳，一下子站起身，结果下一秒就愣了。
他之前看到的顾念安身上的伤疤，腰上一条，手臂上一条，都挺吓人的。
可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的背上，全是伤，是被抽打留下的。
顾念安说，“他们用铁条抽我，让我承认那男人之所以对我不轨，是因为我对他释放了信号，是我蓄意勾引。”
她说，“当时太小了，被所有人指责，无法自证清白，觉得活着好难啊。”
尤其那个该死的男人，他到处绘声绘色的与别人讲，说他自己表姐家有个寄养过来的孩子，对自己各种勾引，甚至半夜还摸上了他的床。
他自顾自的下了定论，她之所以被送去远方亲戚家寄养，就是因为在家的时候也不老实，丢了人，父母受不了她，这才将她送人了。
如此一说，那些污蔑的话就似乎得到了佐证，让大家更觉得她是个不检点的人，要不然谁家的父母会舍得把孩子送去别人家几年不闻不问。
甚至她那个表婶还威胁她，若是再敢勾引自家亲戚，就闹到她学校去，让她老师站出来评评理。
一个小姑娘，被泼了一身脏，又被各种威胁，没人知道她那个时候有多绝望。
江之行上前过去，一条腿跪在床上，身体前倾，把她的衣服拉上来，罩住她的身体。
顾念安转过来，眼泪已经落了满脸。
江之行身子附下来，慢悠悠的将她的衣服扣子扣上，“那些人会得报应的。”
他又抬手帮顾念安擦了眼泪，“都过去了。”
顾念安捂着脸，突然伏下身，一开始是压抑的抽泣，后来开始放声大哭。
过不去，这辈子都过不去。
那些伤害一直在她心里，甚至还会在梦里折磨她。
她放不下，每每想起依旧，依旧心惊胆颤。
江之行不说话，只在旁边陪着。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一直到整个人都有些脱了力，顾念安才有点神智回笼。
她赶紧测头，把眼泪擦了擦，“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
“不是笑话。”江之行手，“我也没有看你笑话。”
顾念安从床上下来，回身帮他把床铺整理一下，“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江之行问，“你弟弟不在家吗，别被他看到了。”
这话顾念安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让她留在这儿。
她抹了下脸，“他应该还没回来，要是回来看到我不在家，会联系我的。”
江之行点点头，“好。”
他一直将顾念安送到家门口，看着顾念安进屋，才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房间，他坐在床上，床铺已经铺的规规整整。
他转头看了看，然后将手机拿出来，拨了个电话出来。
那边接的很快，“江先生。”
江之行嗯了一下，“去帮我查个人。”
……
顾方全确实转移了财产，不过没什么，都被江之行给查出来了。
四夫人跟他又谈了一次，这次不谈感情，全是利益。
她把顾方全所有的资产列了个明细，又把他花在外边那女人身上的钱也算了一下，给对方选择，要么按照之前提议，把名下财产全转给顾念锦，要么这婚就不离了，大家各凭本事过日子，看以后谁先受不了。
外边那个催得紧，之前得知他要离婚，步步紧逼，天天拿孩子说事儿。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顾方全咬咬牙，“行，就按你说的来。”
离婚协议四夫人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直接拿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给他签字。
顾方全看着她已经签完的名字，迟迟没有落笔。
四夫人有点不耐烦，“赶紧的，签完字走离婚程序，谁都别耽误谁。”
顾方全抬眼看他，“你就这么着急跟我离婚？”
“快他妈闭嘴吧。”四夫人说，“少在这恶心人，是你干了不是人的事，别整的自己多无奈。”
她第一次飙脏话，顾方全一愣，最后点点头，三两下把名字签了。
把离婚协议合上，他又说，“阿锦是我儿子，我的财产以后都是要给他的，你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跟我较劲。”
四夫人嗤笑，把协议收回去，“别放屁了。”
随后她拿出墨镜戴上，起身整理一下衣服，直接离开。
顾念锦在外边候着，他买了两杯奶茶，正嘬着其中一杯。
看到四夫人出来，赶紧把手里的另一杯递给她，“还冰着，现在喝正好。”
四夫人接过去抿一口，“怪不得年轻的小姑娘喜欢这玩意儿，还真挺好喝。”
然后她说，“走吧，找个好点的饭店搓一顿，庆祝我新生。”
顾念锦笑了，“走走走。”
两人离开，顾方全才从咖啡厅出来，站在门口，看着那母子俩的背影。
没几秒钟，他兜里的手机响。
他看了一眼来电赶紧接了，“啊，我这边签完字了，明天去民政局。”
等了几秒，他表情复杂了一下，但语气依旧是温柔的，“怎么可能，自然是她净身出户，她什么都没得到。”
这话倒也没错，财产都转给顾念锦，严格的来说，他们俩都是净身出户的。
他又嗯嗯，“好好好，我现在马上回去，你在家等我。”
说完又不忘叮嘱，“你小心着点儿，护着点肚子。”
挂了电话，他又朝着那母子俩的方向看去，早就没人影了。
另一边顾念安接了电话，知道四夫人离婚协议已经签了，叫她过去庆祝。
电话里顾念锦还着重说让她把江之行也叫上。
顾念安有点不自在，睡了一觉醒来，再想想昨晚自己的失态，心里直突突。
怎么就那么控制不住，有的没的说了那么一大堆，还在他面前哭成狗。
电话挂断，她瞄了一眼手边放着的文件，本来是早就应该给江之行送去的，但她有点不好意思见他，文件就一直压在这。
手机捏在掌心，眼瞅着下班时间到了，思虑又思虑，最后她还是拿着文件起身出去。
江之行正跟方书宴从会议室出来，看到她，视线又落在她手中的文件上，“给我的。”
顾念安啊了一声，“对。”
江之行点头，路过她却并没有接文件，直接往办公室走，顾念安没办法，只能跟过去。
在办公室里，那俩人又聊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敲定之后方书宴离开。
顾念安这才上前，把文件递给他，“说是下午就要，这个要尽快审核。”
江之行翻开看了两眼，“好。”
随后他把文件合上，抬眼看顾念安，“听说你母亲那边一切顺利。”
消息得到的还挺快。
不过他这样一说，顾念安的话也就很自然的说出来，“对，我妈和我爸已经签完了离婚协议，她说中午想庆祝一下，叫我们俩一起过去。”
江之行也没推辞，“是应该好好庆祝。”
他看了一眼，还没下班，但也没几分钟了。
他说，“那现在走吧。”
老板带领着早退，谁都找不出毛病。
顾念锦已经发了位置过来，直接过去。
豪华包间，一共就四个人，包间弄的能装十四个人。
进了门儿，顾念安和江之行同时一愣。
四夫人形象与以往完全不同，她以前温柔贤淑，装扮也很朴素，头发总是规规矩矩的挽上去，平时要么是家居服，要么就是普普通通的裙装。
现在完全不一样，她头发还染了颜色，酒红，烫了大卷，画了个很精致的妆。
身上是一条浅绿色长裙，不露，但也不像以前穿的包裹那样严实，挺能衬托这个年纪该有的性感。
见他们进来，四夫人抬手招了一下，“快，来来来，坐下来点菜，多点点，今天好好吃一顿。”
见顾念安盯着自己，他撩了一下头发，“我这样行吗？”
顾念安赶紧点头，“好看。”
“你弟弟帮我捯饬的。”四夫人笑着，“我还有点不太习惯。”
江之行接了一句，“比以前看起来好多了。”
顾念锦也开口，“就应该这样，以前就是活错了，重点都放家人身上了，其实你最应该爱的是你自己。”
这话说的没错，四夫人点头，“是这样的，以前顾虑的太多了，想让大家都舒服，结果发现不舒服的是我。”
她随后笑了笑，“从今以后我就只是我，我是程莲霜，再不是什么四太太，我呸。”
随后叫了服务员点菜。
程莲霜大手一挥，点了好几道这儿的招牌菜，“没事，吃不完打包，酒店那边有微波炉。”
随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哎，我都这身装扮了，我还吃打包的剩菜，不行不行。”
她又划掉两道菜，“先这样，不够了再点，别给我留剩菜。”
离了婚，性格也变了很多。
吃饭的时候自然要聊离婚的事儿，程莲霜说，“我虽不知那个女人具体脾气秉性，但能选择知三当三，还在安全措施上动手脚，偷着怀孩子，想来就不是省油的灯，你爸跟我离婚也算净身出户，以后他们俩那边有的闹。”
说完她看向顾念锦，“如果我没猜错，你爸应该没跟那女人说实话，没告诉对方离婚他损失有多少，所以这两天你跟我一起逼着你爸尽快把名下财产过给你，不要把时间拖太长，免得被那小妖精发现，跟你爸闹一闹，他又反悔。”
顾念锦点头，“下午我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做公证。”
程莲霜笑笑，“你倒是一点都不心疼他。”
“我从来都不心疼他。”顾念锦说，“他不值得。”
从他发现顾方全在外边乱七八糟之后，他对他的那层父子滤镜就碎了。
后来这许多年间，顾方全一直不消停，烂了又烂，顾念锦彻底对他失望了。
这顿饭吃的很舒畅，不过最后还是剩了不少。
程莲霜盯着饭桌看了半天，最后一挥手，“还是打包吧。”
她看向顾念安，“你带回去，你们晚上就不用做饭了。”
安排的真好，顾念安笑了，“我谢谢你。”
母女两个第一次相处的没那么别扭，说来也好笑，在彼此都脱离顾家之后。
在饭店门口分开，程莲霜带着顾念锦，还要去催顾方全做公证，就跟顾念安和江之行挥手道别，“你们先去忙吧，我这边有进展的话再打电话给你们。”
顾念安拎着打包盒，嗯嗯的应着，“行，那我们先走了。”
她上了江之行的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算是把事情解决了。”
江之行启动车子，“还是得抓紧，别拖太长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是的，顾方全那边还是不安稳，得尽快把这个事情敲定。
车子开出去，也没多大一会，江之行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过来看了一眼，能看得出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把电话接了。
顾念安隐隐的能听到点声音，那边是个男人，好似说什么人已经找到了。
江之行嗯了一声，“晚一点，我在开车，现在不方便。”
说是开车不方便，但顾念安能感觉得到，他应该是不想让自己听到他谈话的内容。
她赶紧将视线转开，装出完全没注意的样子。
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她是助理，工作上有事情没必要避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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