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安在镇痛中忽忽悠悠，说睡着又睡得不踏实，说清醒脑子又糊涂。
几次睁开眼都能看到江之行在床边陪着，满眼的担忧。
苏苏也来了，作为过来人，她知道顾念安的所有感受，在顾念安醒来的时候告诉她调整呼吸，以此减轻痛感。
她还安抚江之行，“第一胎大多都是耗时间的，我生的时候，听说隔壁病房的产妇疼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该遭的罪全遭了。”
江之行皱眉，“没有别的办法吗？”
苏苏想了想，“想顺产就只能忍着。”
她看了看顾念安，“这才开始阵痛，兴许念安的情况会好一点，一会就开了宫口也说不定。”
她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只是安抚江之行。
可没想到，江之行坐不住，又叫医生过来检查。
检查完医生都惊讶了，“刚刚还一指都没开，现在开了四指了，可以送进待产室了。”
顾念安很虚弱，但还是听清了这句话。
她睁开眼看了一下，才找到苏苏，“借你吉言。”
医院那边推了轮椅过来，将她送去了待产室。
程莲霜也来了，原想跟进去陪着。
但江夫人快了一步，“我去吧，我带了挺多东西过来，拎进去给她吃吃喝喝，我来照顾。”
程莲霜犹豫一下也就退了，“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江夫人说，“都是一家人，应该的。”
待产室里也没待多久，宫口开的差不多，直接送进产房。
这次就不是江夫人陪着了，是江之行进去的。
打了无痛，顾念安精精神神，看到江之行还笑了，“不要你进来，不好意思。”
江之行绕过去站在产床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老夫老妻了。”
旁边的袋子里有吃有喝，他问顾念安要不要吃一些。
顾念安想了想，“想吃苹果。”
苹果都去皮削成块，用小盒子装好。
江之行拿出来，用叉子一块一块的喂给她。
宫缩很有规律，一阵又一阵，但因为打了无痛，没太多感觉。
等了半个多小时医生进来，说是差不多了。
顾念安自己都很意外，“这么快？”
清晨开始发作，现在也就将将到中午。
医生开着玩笑，“快还不好，少遭罪。”
这确实是，虽然顾念安觉得之前也疼的抓心挠肝，可跟她之前上网查的那些根本没办法比。
麻药作用，整个生产的过程感觉并不长。
医生提示宫缩的时间点，配合着用力，不到半个小时，小孩子哇的一声。
顾念安只觉得肚子一松，她把手放在肚子上，原本鼓鼓的，现在塌陷了下去。
麻药的药效还在，只能感觉到周身一轻。
小家伙哭了两声就消停了，医生抱过来给江之行看，“是个小公主。”
江之行有点愣，“啊？”
医生说，“你女儿，看好了，这个是你女儿。”
江之行的视线才落在小孩子身上，小家伙闭着眼，小脚丫蹬着，不哭也不闹。
他又啊了一声，“我女儿？”
顾念安笑着，对医生说，“别理他，他现在应该是有点懵。”
这话还真没说错，江之行现在确实是懵的。
他还握着顾念安的手，扭头看着已经被医护人员放在婴儿床上的那一小坨。
他满脸的不解，过了一会看一下顾念安，“那就是咱俩的小孩？”
“不然呢？”顾念安说，“你以为那是什么？”
江之行深吸一口气，“好神奇，居然生了个孩子出来。”
连一旁的医生都笑了，“不生孩子生出来的会是什么？”
江之行抿着唇，等了一会儿，低头看顾念安，脑子还是有点没转过来，“生了个孩子。”
顾念安捏着他的手，能理解他。
她没当过妈，看见生出来个小孩，也是震惊的。
小家伙称了体重，量了身高，又将身体擦干净，然后被套了衣服。
需要在产房里观察，医生处理完就都撤了。
江之行走到婴儿床边，很明显想伸手摸摸小孩，但是又没敢。
顾念安转眼看过去，小家伙没睡觉，而是睁了眼睛，扭着头四下的看。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没什么表情，奶兮兮。
江之行似乎在这时才回过味儿来，“生了个女儿？”
顾念安嗯了一下，“医生好像是这么说的。”
然后她提醒，“你要不要打个电话跟外边的人说一声。”
江之行才想起这一茬，赶紧把电话拨出去。
打给的是江夫人，还按了免提。
外边语音播报已经通知了，江夫人很高兴，“快快快，给我拍两张照。”
江之行挂了电话，直接发了视频出去。
顾念安闭上眼，要说多累，其实也没有，但生了个孩子出来，似乎所有的体力从小孩离体那一刻也就全都泄了下去。
她头脑昏沉，忽忽悠悠的，“我先睡一觉。”
但是这一觉也没睡多久，不是医生叫醒的她，而是感觉到不对劲。
一睁眼就见江之行探了跟手指在她的鼻子下，在试她的鼻息。
顾念安眉头一皱。
江之行见她睁眼，赶紧把手收了回去，“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吓我一跳。”
他话说完，正好医生也进来，说是观察时间到了，没什么事就可以回病房了。
顾念安撑着产床要起来，医生被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按着她，“你干什么？”
“不是说可以回病房了？”顾念安有点懵，“我回去啊。”
医生噗嗤一下笑了，“多大的胆子，还想自己走回去。”
有护工过来，推了移动床，“是要把你推回去的。”
顾念安啊了一下，自己爬过去换了张床，也想笑，自顾自的说，“我还想着他抱上孩子，我们俩直接走回病房。”
医生收拾着产床，“虽说你生的快，但也亏了气血的，接下来要好好养着，别人那么高估自己。”
从产房推出去，程莲霜接了孩子，哎哟哎哟的，“这小家伙怪精神的。”
小孩子还睁着眼，眨吧眨吧四处看。
江夫人过去看了一眼，就凑到顾念安的床边，“生的时候疼不疼？”
“打了无痛倒也不疼。”顾念安说，“但是挺累的。”
她自己没察觉，但生完了，满脸都是汗水，病号服都湿了。
推回病房，江之行将顾念安抱到病床上。
小孩子还在程莲霜怀里，她不太想放下。
江夫人过去看了看，“那要不你坐在这抱着，站着多累。”
程莲霜找了个位置，盯着怀里的小家伙看了一会儿，“跟念安小时候很像。”
顾念锦问，“你还记得我姐小时候长什么样？”
他说，“之前在家里想找我姐的照片，结果一张都没有，我还想看看我和我姐小的时候长得像不像。”
说起这个，程莲霜表情就有些晦涩，不过有些话她也是直接说了，“你姐被送走的时候，照片都被烧了，你爷爷烧的，一张都没留。”
那时候她有冲上去抢，老神棍说她命格不好，一定要送走，可没说连张照片都不能留。
老爷子信这些信的有点魔怔了，硬说是关于顾念安的东西什么都不能留在家里。
因着她去争抢照片，还被顾方全抽了一巴掌。
江夫人一听，有点难过，过去坐在床边，握着顾念安的手，“没事，以后我们多拍几张照。”
小家伙睡了一会儿就开始咿咿呀呀的哭。
程莲霜把她放下来，检查一下，应该是饿了。
江夫人赶紧泡了奶粉。
顾念安靠在病床上有点懵，原本她还以为要母乳。
江夫人说，“你先养好身体，不追求那个，现在奶粉也一样，而且喂奶粉你能轻松点。”
两个妈照顾一个小孩，当然得心应手。
小家伙吃饱了睡，安安稳稳。
顾念安等了一会儿，在江之行胳膊上拍了一下，“你不去看看你闺女？”
江之行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有些没缓过来，我这就当爹了？”
江夫人转头看他，“赶紧过来，你这爹当的，回到病房一眼没看自己闺女。”
江之行过去，“欧吼，这么小。”
他说，“苏苏那时候生的就挺小了，怎么感觉比她家的还小？”
现在他碰都不敢碰。
江夫人说，“小孩子生下来都有大有小的，你家这个体重在正常范围内，不用想那些。”
小家伙睡得安稳，小嘴巴嘟嘟的。
江之行想了想，还是握着她的小手。
小手嫩嫩的，是独属于婴儿的娇嫩，让他一点力气不敢用。
等了一会儿，江之行才笑起来，俯下身去亲了亲小婴儿的手，声音低低的，“是我女儿。”
多神奇，当爹了，有了闺女。
……
顾念安又睡了一觉，这一觉睡的时间就长了，一直到傍晚去。
她最后是被饿醒的，睁开眼正对着窗户，外边天色都暗了。
翻了个身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江之行。
江之行坐在床边，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手机放在床上，另一只手正在编辑信息。
他没察觉顾念安醒了，信息发过去，嘴角勾着，那是一个得意的笑容。
顾念安瞟了一下他手机，不出意外，又是在跟陆沉交流。
这次换成他发了一大堆的照片过去，文字内容看不清，若是没猜错，应该也是炫耀。
顾念安开口，“渴了。”
江之行这才一下子回过神，赶紧站起身，旁边的桌子上有还温热的水。
他端过来给顾念安。
顾念安喝完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他的手机，“陆先生？”
江之行又坐下，“忘了跟他说，孩子已经生了，他不知道到哪儿得了消息，过来问我，我就给他发了几张照片。”
边说着他边无意识的划拉着聊天记录，那么看过去可不只是几张照片，几十张肯定是有了。
随后他说，“他说一会儿过来。”
顾念安哦了一声，看向一旁的婴儿床，小家伙还在睡。
这么小，可能除了睡也没别的事情。
她心里痒痒的，“把小孩推过来我看看。”
江之行把婴儿床推过来，“我妈回家了，让佣人做晚饭带过来，应该也快来了，你妈也说晚点过来，阿锦还有工作，刚走没一会儿。”
顾念安巴不得他们都各忙各的去，全都留在病房，实在是太吵了。
她坐起身过去摸了摸小孩子的脸。
小家伙砸着嘴，眼睛只有一条缝，小手举在头两侧，睡得呼呼香。
她没忍住笑，“我小时候长这么丑吗？”
“哪里丑？”江之行过来搂着她，俩人一起看着小孩，“我妈说刚出生的婴儿都长这样，她已经算好看的了。”
自家人自然是有滤镜的，顾念安不太信。
又这么呆了一会儿，陆沉和姜棠就到了。
俩人大包小包，有给顾念安的补品，也有给小孩子的礼物。
江之行一看见陆沉，瞬间来了精神，“来来来，过来看看我闺女。”
陆沉斜眼看他，“谁没有啊，至于给你激动成这样？”
“你懂什么？”江之行说，“这么小的闺女你有吗？”
陆沉有点嫌弃，“我家闺女也这么小过，有什么稀奇的？”
江之行呵呵，“前两天不还跟我说，你闺女现在调皮捣蛋，没有以前讨人喜欢，你最喜欢的还是她刚生出来的样子。”
“过来给你看看。”江之行指着自家小家伙，“这就是你最喜欢的样子，可惜现在你没有。”
姜棠不想看他俩，绕过来问顾念安，“生的时候疼不疼？”
顾念安很仔细的想了想，“镇痛的时候有点疼，但是我发作快，后来打了无痛就没什么感觉了。”
她说，“当时隔壁产房也是顺产，可能是没打无痛，叫的撕心裂肺，吓死我了。”
不只是她被吓到，当时江之行已经进了产房，也被吓得厉害。
只隔了一面墙，对面的叫声听得特别清楚。
又是喊叫，又是痛哭，甚至最后口口声声说着想死。
顾念安缩着脖子，不敢想那场景。
姜棠羡慕她，“你女儿体恤你，没太折腾，我生老大的时候都疼出幻觉了，真的遭罪。”
顾念安笑了，“那你还又生了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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