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泪从林声云眼角流下来。
然后他用力地拽着林诺如的衣服，声音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我差点……差点就……”
早就准备好的话反而用不上了，林诺如此地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了。
“别哭，姐姐不是怪你，只是……只是想让你明白……”
“你姐姐是想让你明白，世道险恶，你一腔热情，并不一定会得到温暖的回报，可能会是冰冷的地狱。”
沈煜尧接过了林诺如的话，更加直接，也更加无情。
林声云瑟缩了一下，却感觉到那双用力的手在他头顶揉了揉，他怔愣地抬头，撞上一双浅色的却温暖的眼睛。
但那温暖的感觉只是一刹那。
沈煜尧转瞬便收回了目光，站直了身体，冰冷地命令齐磊：“把人带走。”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黑暗的方向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林诺如心头突然闪过一股微妙的感觉。
他这是——
*
沈煜尧的手段，林诺如是见识过的。
可这一晚，他对熙贵妃派来的人手下留情，至少没有闹得尸块肢体遍野。
因为这一晚醒着的全是她的家人。
审问豆子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拒绝她借机教育弟弟，可他竟意外地顺着他，还帮着她一起教育。
而此时，当他要真正的审问时，再次避开他们的视线。
那是怕吓坏他们吗？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细心，又体贴了？
该不会——
她低头捂着自己正在偷偷加速的心脏，然后用力捶了捶。
“醒醒，那不叫心动，那叫感激，和自由与金子相比，男人就是个屁！”
喜欢上一个人很简单，可相守却很难。
在古，他们身份不同，相差悬殊。
在今，他们观念不同，她一个现代人，他一个古人，光在婚姻观上就已经背道而驰。
相爱可以凭借大脑瞬间的热情。
可相守可不是光凭热情就够的。
她自认自己可没有什么三丛四德的“优良”美德。
与其最后鸡飞狗跳，还不如相忘于江湖，反正他现在贵为王爷，她是犯人。
即使现在方向一致，但到了岭南也是各奔东西。
早知道还不如不说开，一直装傻呢，简直是自寻烦恼。
检查了一下罗大风他们，只是昏倒，并没有大碍，林诺如也懒得弄醒，直接让他们继续昏睡。
林声云变得安静，但并未有其他过格的行为，林诺如并没有再过多去安慰，有些事，需要自己想明白。
让几个孩子在马车里休息后，她和林今海还有春桃几个大人，准备把熙贵妃派来的那几个人给捆了丢远一点。
“刘大哥说说话就睡了过去，我还以为他太累……就……”
春桃手里拿着绳子，回答林诺如问她怎么半夜回来了。
话说到一半，春桃的动作突然一顿，林今海在另一边也停了下来，脸色微变。
“这些人……死了。”
林诺如正拖着从空间里拿出的来的麻袋，听到这动作一顿。
跟着几步上前来，在这些人的侧颈脉搏上探了探。
她眉梢一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声音放沉：“别声张，把这些人全部装到袋子里，然后埋了。”
这已经是算是沈煜尧手下留情了，要是让他们看到他平时那种喜欢“下雨”式的杀人方法，春桃恐怕就不是这种只是现在这种手抖的样子了。
看她的反应，林诺如想说要不你回去照顾孩子。
但让人意外的是，她虽然吓得全身发抖，却竟先主动接过了林诺如手中的一只麻袋。
“对，对，埋起来，要是让熙贵妃或者大皇子知道咱们害死了他们的人，一定会来杀咱们的，埋了，就不会发现了。”
说完，便开始哆哆嗦嗦地收拾尸体。
林诺如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她突然又抬头看林诺如：“诺如，我可以的，不用担心我。”
昏暗的光线中，她虽然全身在抖，但眼神却十分坚定。
林诺如想到之前她说想要改变自己的话，不由点了点头：“嗯。”
于是，三人开始收拾尸体，然后探坑填埋。
所幸这里是野外，其他人又昏得不醒人世，他们动作大一点，也不至于被人发现。
等所有一切都弄好之后，天边也已露出了鱼肚白。
这附近正好有河水，几人又去河边清理了一下。
等到了河边，却正好遇到了沈煜尧。
他正在河边洗水，天色依然昏暗，但林诺如隐约看到从他手心流下来的水隐隐透着红。
听到他们脚声，他回过头来，浅色的瞳孔在昏暗中绽放一抹淡淡的光亮。
林诺如嘴微微张开，想问他受伤了吗？
可随即想到之前做的决定，她又重新闭上了嘴。
点点头，便要去洗手，却听他说：“齐磊受伤了，烦请如儿为他治伤了。”
他笑咪咪地站在河边，似没看到她刚才眼中闪过的有意疏远。
林诺如点点头：“好，等我清理完便过去。”
*
晨曦穿透一切黑暗，终于洒向整个大地。
可是却穿不透那间被黑布挡和严严实实的房间。
一个站在门外，门内传来一声尖锐的怒吼：“废物，一个个全是废物。”
跟着，屋内传来一阵惊天动心的摔砸声。
古陆时肩膀不由一颤。
原本他是想再接近接近林诺如，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得以解药，但古家的损失远超他和父亲的预料。
而且叶家落井下石，借着之前古陆时自己承诺的赔偿，简直狮子大开口，让他们再次遭受严重损失。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熙贵妃和大皇子放在古家的那些东西的丢失，他们父子不得不亲自上京向熙贵妃解释。
然后熙贵妃得知大皇子中毒事件，立即派人暗中抓捕林诺如，可最后这些人去而不返。
结果可想而知。
也不知林诺如那女子用的是什么毒，竟然连江湖闻名的药仙人都没有办法立即解毒。
“殿下，药仙人说再给他一些时日，他定会找到解毒的方法，今日的药您先喝了，至少可以缓解您身上的痒痛。”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传出魏成泯阴沉的声音：“进来。”
古陆时亲自端着药推门进屋。
一股浓重的药味儿与说不出的味道充斥着鼻间，古陆时硬生生地忍下想捂住鼻子的动作。
“你去了趟京城，朝中形势现在如何？”魏成泯坐在阴影中，整个人阴沉如才一团雾。
古陆时双手端着药碗，小心回答：“皇上仍然时睡时醒，二皇子未醒，朝中大事仍由宁国公和宰相把持，贵妃娘娘让殿下您安心养病，眼下还在掌握之中。”
黑暗中的魏成泯似乎隐隐松了一口气，然后屋内传出一种如指甲挠木头般的声音。
“你说……这世上，人最喜欢的是什么？”
古陆时盯着手中漆黑的药汤，眼睛缓缓一转，谨慎道：“金钱权势，香车美人……”
他不知道魏成泯想要表达什么，是以回答得十分谨慎。
魏成泯的笑容从黑暗中流出来：“是啊，不管男人女人，都是人，这世间之人，就没有人不喜欢金钱与权势的，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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