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柱娘明显眼神闪烁，嘴上却一直在叫苦。
“那会儿你奶还活着，俺接连生了五个丫头片子，这一胎若再是个丫头，她一准得抱去送人。
你奶心狠啊，我怀着孩子也得见天下地干活，还不给饱饭吃。
我那孩子生下来还没有猫崽子大，大夫都说难养活，我就算把她抱回来……”
“所以，你就把俺抱回来了？”
“你爹娘一看就是有钱的，俺就想着，丫头跟着他们或许能活下来。这不，不但活了，还上了大学，多好。”
拴柱气急，“那俺呢？”
“你个没良心的，俺们一家对你不好吗？有好吃好喝的，不全紧着你？”
拴柱无言以对。
这一宿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火烧火燎的。
第二天一早，方委员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四九城。
方妈妈死活不愿意走，“孩子还在这儿呢，我不走。”
“他铁了心跟那家人一起生活，你留下有什么用？”
“可，可那是我儿子啊。”
“能怪谁？自己的孩子没看住让人给换了。”
“你这是怪我呗？”
“我没有怪你，这件事得慢慢来，孩子跟咱们不亲，得慢慢培养感情。”
方妈妈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可心里就是难受。
两个人走出招待所，就看见拴柱蹲在马路牙子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在干啥。
方妈妈直接奔过去，“拴柱啊，你咋在这儿呢？吃饭了吗？”
拴柱嗫嚅半天才说出一句，“俺，俺跟你们走。”
方妈妈真是喜出望外，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好，好孩子。”
方委员抹了一把濡湿的眼尾，“你先带拴柱去吃饭，我去办手续。”
“诶。”
方妈妈高兴得手足无措，拽着拴柱就往国营饭店走。
方委员站在原地平复了半天才直接去找大队长，开了介绍信，顺便把拴柱的户口也迁走了。
又去公安局开了证明，这才回来跟方妈妈汇合。
至于拴住家他根本没去，那一家子人贪得无厌，他可不想招惹上。
一家三口吃饱喝足，就直奔火车站。
方委员的级别可以买卧铺，正好上中下三张硬卧，可比坐硬座舒服多了。
拴柱还是第一次坐火车，看什么都稀奇。
六天后，一家人回到四九城的家。
方玲手上没钱了，也没办法出去混，这几天都窝在家里。
方委员推开门看到她很奇怪，“你怎么没去上学？”
“我学费丢了，去不了。”方玲撒谎眼睛都不眨一眼。
方委员夫妻刚找到儿子心情好，也没跟她计较。
“过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亲生儿子拴柱。”方委员慈祥地看向儿子，“她叫方玲，是我们养大的女儿。”
拴柱第一次进城，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房子，也是第一次看见穿这么好看的姑娘，脸涨得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方妈妈过去拉住他，“儿子，这就是你的家，不要拘束。”
拴柱不安地在沙发上坐下，眼睛始终盯着脚尖。
方玲却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什么意思？什么亲生儿子？那我是谁？”
方委员拿出两份亲子鉴定报告，“你们出生的时候抱错了，现在要回到正确的位置上。”
“什么正确的位置？你们不长脑子吗？随便苏九那个贱女人糊弄，不知道从哪捡来个乡巴佬当宝贝，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看到方玲撒泼，方委员就想到了拴柱娘，真是一模一样，不禁头疼。
“玲玲，我们养了你二十年，还是有感情的。你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你如果想继续上学，我们供到你毕业。
如果你不想上学了，就去找份工作，我们不可能养你一辈子。”
“呵呵，什么抱错了？妈，我不会真是你跟别的男人生的吧？你出去搞破鞋生了我，现在想把我甩了？没门。”
方妈妈被她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你这死丫头，给我滚出去，我就当这二十年喂狗了。”
“想得美，我是这家的正牌女儿，我哪儿也不去。”
这些天在外面混，方玲才知道，没有方家她连口饭都吃不上。
还有，她欠了一屁股赌债，这要是被赶出去，那些人得杀了她。
方委员始终很平静，“去做亲子鉴定，就知道你是谁的女儿了。”
方妈妈也不客气，直接上去扯下方玲一绺头发，连带自己的交给方委员，“做，快去做。等结果出来了，看这丧门星还有什么话说。”
方委员也对方玲失望，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竟然这样。
“你给拴柱安排房间，我去找苏院长。”
“好。”
方院长刚出门，方妈妈就把方玲的东西从房间里扔出去，那个房间直接给了拴柱。
方玲的尖叫声整栋楼都能听见，把方妈妈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本对她的那点不多的感情也消耗殆尽了。
方委员去找苏九，很不好意思开口。
苏九淡笑，“我们有保密条令，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如果需要打官司，我们也可以出具证明材料。”
“苏院长，真是谢谢你。”
“不客气，你三天后来拿结果吧，我帮你加急。”
“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办完这件事，方委员又去街道办事处把拴柱的户口落下，只是他觉得拴柱这个名字难登大雅之堂，就给他改名叫方福安。
在农村生活了二十年，没上过一天学。方委员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大出息，只要幸福安康就好。
回到家时方玲还在闹腾，方委员冷着脸低喝，“方玲，过去你是我们的女儿，过分一点儿我们不跟你计较。
现在，没了这层关系，我们不会再纵容你。
你不要把我们之间仅存的这点儿感情消耗没了，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方玲恶劣地冲着他笑，“被戴绿帽子的感觉不好受吧？为了面子你竟然捡个乡巴佬回来当儿子，他真能给你养老送终？”
“你给我住嘴，立刻滚出去！”
方妈妈实在忍无可忍了，连推带搡地把方玲赶出门。
回头看见方委员面沉如水地盯着她，心里不停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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