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京屿摁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姜早那边有鞭炮的声响，还有电视上春晚的声音。
大概是意识到这里不太适合打电话，那边传来姜早噔噔上楼的脆响，门被关上。
她说，“谢京屿，新年快乐。”
谢京屿喉咙梗了一下，姜早也没催促他说话。
两人沉默着，谢京屿觉得很多事情，姜早已经察觉到了。
可她不问，罕见地乖巧。
过了半晌，他又听到姜早说，“我要8号回海城，你要不要来接我？”
谢京屿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8号，他不知道他能不能站起来。
于是他说，“刚上班，我的工作，可能有些多，没时间陪你，你可以在南荷呆一个月。”
他给了姜早一个承诺，“一个月，我去接你。”
谢京屿等待着姜早的抱怨，也做好了哄她的准备。
却没想到，姜早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姜早嗓音含笑，“一个月欸，那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谢京屿扯唇，还是一贯的懒散，“说得好像谁累着你了一样。”
姜早瘪瘪嘴，“我也是每天都很努力在赚钱的好吧？”
谢京屿轻笑一声，“差点忘了，宝贝儿是个小富婆。”
两人聊了很久，最后姜早还是没顶住困倦，打了个哈欠。
谢京屿看了一下时间，“困了就去睡，你跟我在这里熬黑眼圈呢？”
姜早其实不想睡，因为这次以后，她不知道下次跟谢京屿打电话会是什么时候。
但是困意如同海浪席卷，她招架不住。
又想着自己如果不睡，谢京屿也不能睡觉，姜早犹豫了一会儿。
“那我先睡了。”
谢京屿低低嗯了一声，“晚安。”
姜早也回了句晚安。
挂上电话的时候，姜早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谢京屿，”她先是轻声叫他的名字。
谢京屿动作一顿，“怎么了？”
姜早启唇，“一个月后，你真得会来云溪镇接我吗？”
她的语气里有点不安，还有这些天受到感情冷落的委屈。
时间仿佛静止，谢京屿眸光沉沉,喉结缓慢地滚动。
他只怔一下，下一秒，唇角勾起，漫不经心地回，“当然，一个月去接你。”
姜早不知怎么，松了口气。
又听到谢京屿信誓旦旦地补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一个月后，谢京屿没有去接姜早。
他的病更严重了，站不起来，总是发烧，呕吐，吃不下东西，无意识地陷入昏迷。
有的时候，医生都觉得他不会再醒过来。
他自己的病，他还是瞒着姜早。
姜早不吵不闹，说她会等他。
谢京屿每每听到这句话，都觉得有人往他心里缓慢地插刀子。
他每天清醒的时间不多，大多数的时间用来看自己手机里留下来的照片。
中学时期的姜早。
大学时期的姜早。
还有和他谈恋爱的姜早。
楚南城偶尔来看他，觉得谢京屿多余深情，“你要真那么喜欢她，你就告诉她，她该知道这些。”
彼时谢京屿声音沙哑，说话都有些困难。
他懒懒掀眸，看着楚南城。
扯唇，“她知道，肯定不开心，我看她不开心，我心疼，死得更快。”
楚南城被他的话气得要死，“那你跟人家谈恋爱，人家作为你女朋友，没有知道你生死的权利？”
“没有，”谢京屿眼神冷下来，“她不该知道，我死了，她会忘了我，何必多一段不开心的记忆？”
楚南城觉得谢京屿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否则他说得话，他怎么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是说，你死了，她也不会伤心，就直接忘记你？”
“你女朋友知道她在你嘴里，这么没心没肺吗？”
谢京屿敛眸，不知道怎么跟楚南城解释。
他能活到现在，全凭自私。
谢京屿嗓音低哑，“哥，你回去吧，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楚南城：“......”
楚南城走了，谢京屿又觉得没人陪他聊天，很无聊。
他看着窗外，他的病房在三楼，外面绿色正浓。
脑袋里闷闷地，一直在重复刚刚楚南城的话。
他没被楚南城的话打动，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个期待。
要是死之前，再见见她就好了。
谢京屿从没想到没对着生日蛋糕许地愿都能这么快实现。
像往常一样，他从梦里的旋涡中挣扎出来，薄薄的眼皮缓慢地掀起。
漆黑的眼底出现姜早的身影。
她穿一件鹅黄色薄款卫衣，长发被挽起来，露出干净白皙的脖颈，她坐在病床边，她低眸，手里削着一个苹果，长而卷翘的睫毛垂着，在眼睑处投下一整片阴影。
谢京屿的全部思维都停滞了。
他缓慢地眨眼，只眨了一下，眼眶就不可阻挡般地出现了泪花。
姜早感知到谢京屿的动静，抬眸，两人目光交汇，对上那双不敢置信的眸子，她歪了歪脑袋。
脸颊右侧的小梨涡浅浅，“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的嗓音清亮悦耳，从耳朵里一直传到心窝，谢京屿觉得整颗心都软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又想起什么，谢京屿接着问，“楚南城带你来得？”
他还以为是那天跟楚南城说话，楚南城一气之下把所有事情告诉姜早了。
哪知道，姜早摇摇头，
“不是。”
姜早努嘴，眼眸清澈，“某些人去接我接的太晚了，我决定嫁给别人了，来做婚检。”
谢京屿反应了很久，才理解姜早这句话。
他看着姜早俏丽的小脸，哼笑，声音虚弱，“所以，我女朋友要有老公了？”
姜早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的。”
谢京屿也很配合，“哦，那我得恭喜你呢。”
“谢京屿，你不是吧？”姜早讶异，“你不抢婚啊？”
“我要成为人家老婆，你不打算威胁一下我？”姜早对于他的反应很不满，“或者，你再诱惑我一下，嗯，给我五百万，我就逃婚嫁给你？？”
谢京屿唇角漾起一抹弧度，“五百万，你当我什么，霸道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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