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脸色齐齐一变。
时晚宁略微蹙眉,沉下声音开口。
“芳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这好端端的,茶里怎会有毒?”
“奴婢也不知道。”芳草嗫喏道。
“奴婢也是前阵子在医书上看到的,说凡是毒物化于水中,有的落地会变了颜色,有的则能使银器发黑,刚刚那盏茶,不仅落地后颜色变深了,就连大姑娘鞋尖儿上的银珠子也都被溅上去的茶水给染黑了……”
众人循着芳草所说的看过去,果然看见这第二盏春山茶比时晚宁头先泼在地上的那盏颜色要深许多,时晚宁鞋上点缀用的银珠也是发黑。
店小二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看着发黑的银珠也是惊了一跳。
“各位贵客,这……”
“不关你们事,退下!”
陆云铮清冷的眼神在时晚宁头先泼下春山茶的地上掠过,随即又看向自己洒的这盏,幽冷的目光即刻落在了时玉瑶身上,嗓音微沉。
“瑶儿,可要给本王一个解释?”
时玉瑶早就脸色惨白,眼下强撑着镇定开口。
“云铮哥哥这是在怀疑我?瑶儿对云铮哥哥的心意云铮哥哥一向都是知道的,瑶儿怎么敢又怎么舍得下毒谋害自己的夫君啊!”
“是啊!”时晚宁也匆忙道,“怀王殿下定是误会了,妹妹若是真想谋害你,也不会自己不慎把这茶撞翻了,更何况,这茶原本是给我的,妹妹总不会连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都要谋害吧?”
陆云铮原本不觉得,听时晚宁这么一提醒,反倒是想起来。
先前清雅居那次,分明是宁儿的邀约,可最后到那儿的却是时玉瑶。
为了嫁入怀王府,竟不惜给他下药,更是伪装成宁儿的模样才引得他情难自禁。
错已酿成,宁儿气他恼他,却总归还是要护着她这个妹妹和时家的体面,怕正是因此才隐而不发。
而时玉瑶今日行事,想必正是要将此事落井下石,这才妄图毒害宁儿性命,当真是恶毒至极!
想到刚才在马车上所谓,陆云铮顿觉胃中一阵翻涌,正欲呕出时,外间通传,江玉回来了,还带来了那名曾为时玉瑶嵌珠的工匠。
待将人领进来,时玉瑶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那工匠见到时玉瑶,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
“这位夫人,当初明明是您吩咐小人将那东西封进宝石中的,这怎么能怪小人偷盗呢?”
“满口胡言!我何曾吩咐过你这种事情?”
时玉瑶神色愤怒,强词辩解,这时,江玉对着陆云铮又道。
“属下问过郎中,那白色粉末是由一种叫做天青葵的花径研磨而成的粉末,此物会散发一种淡到闻不见的幽香,若是长期接触,百病缠身,积重难返。”
陆云铮薄唇紧抿,目色幽冷。
时玉瑶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中一颤即刻扑倒过去跪在他的面前。
“云铮哥哥,瑶儿真的不知道,一定是有人要陷害瑶儿!那珠钗原是瑶儿要赠与云铮哥哥和姐姐大婚的礼物,瑶儿怎么会要害姐姐呢?”
时玉瑶不提便罢,他与宁儿的婚事如今从她口中说出来,陆云铮只觉厌恶非常,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一阵疾风突起,外间雷声轰隆作响。
陆云铮看了眼昏暗天色,起身走到时晚宁边儿上。
“宁儿,风雨欲来,本王送你回府。”
“就不劳烦怀王殿下了。”时晚宁起身,“妹妹心思良善,无论事情怎样,我相信她并非那狭隘善妒,阴险恶毒之人,难道怀王殿下不这么觉得么?”
陆云铮沉默下来,待时晚宁走后,越发觉得此姐妹二人高下之分犹如云泥之别,即刻吩咐江玉。
“你带人远远随在宁儿之后,亲自护送她回府。”
“是。”江玉领命而去。
陆云铮看向时玉瑶,“你不配做她的妹妹。”
说完这句话,颀长的靛色身影片刻未曾停留,顷刻便消失在了漫天雨幕里。
“这春日竟也落如此大雨。”
采芙看了眼窗外,顿时惊喊,“二姑娘,不好了!王爷他竟连马车都没给您留下,这下可怎么回府?”
“即便我嫁进了怀王府,他都还是要巴结着她,竟是一丝一毫,都未曾把我放在眼里么?”
时玉瑶失魂落魄走进雨中,面带苦笑。
采芙忙打伞追上来,“二姑娘,小心着凉!”
着凉又如何?
时玉瑶将伞一把推到在地,面露狰狞。
“只要她活在这个世上一日,便不会有人在意我的死活,除非,她死!”
雨,越下越大……
景王府。
笔尖搁于纸上,良久未动寸毫。
待到墨迹浸染大片,那暗色长影才似骤然回神,重新铺就竹叶宣,提笔写下一个‘浅’字。
笔走龙蛇,挥墨自如。
“浅”是她的表字。
时晚宁十五岁及笄礼那日,时家请来当朝翰林首席,兼帝师太傅顾衡为及笄求字。
女子及笄是为要事,顾太傅提早便备好四字,分别为,‘清’,‘欢’,‘音离’,‘幼卿’。
此四字虽好,他却偏爱一个浅字,唯愿她此生浅笑安然。
顾亭之趁顾太傅不备,将此字搁在顾太傅案前。
却没料到,她最后竟果真择了这个‘浅’字。
他心悦之,当晚便将‘浅’字写了不下百遍。
最后一笔落,门倏然被推响。
陆修年未曾抬头,问。
“秦都尉的事,查的如何了?”
“秦都尉?他出什么事儿了?那不是你的人么?有什么好查的?”
顾亭之拍拍身上莫须有的尘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外间带来的燥气瞬时将陆修年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陆修年将竹叶宣遮盖完好,抬首看他。
“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那时晏安!”
顾亭之的嘴角顷刻耷拉下来,“明明约好的去观妙阁,可我在观妙阁等的都睡着了却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后来打听了才知道,原来是追着人往西山去了!”
“可恶的时晏安,爽约都不告诉我一声,害的本公子等那么久,真是可恶!本公子出来时,好巧不巧遇上大雨,这衣裳都淋湿了!哼!”
“追往西山?”
陆修年看都没看他的衣裳一眼,问,“去追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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