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继续道:“嗯,好的,安书记和我正在去黄原的路上,下班后你直接去黄原宾馆。”
王欣然一听安哲要来黄原,而且陈远让自己下班后去黄原宾馆,知道这一定是安哲的意思。
“陈远,你的意思是,我要推掉今晚和程总编的饭局?”
“嗯,王部长再见。”
“陈科长再见。”
王欣然挂了电话,琢磨着,安哲今晚要来黄原,让自己过去和他一起吃饭,这似乎比程敏那饭局重要。
思忖片刻,王欣然找了处长,借口身体不舒服,说不能参加今晚的饭局了。
处长随即同意,本来今晚和程敏吃饭,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定期碰头交流下业务。
陈远跟王欣然打完电话,回头看了下安哲,他此时正看着窗外,脸上带着沉思的表情。
陈远不知道安哲此时在想什么,也不好打扰,转过身看着前方,不由也开始沉思。
陈远此时沉思的是上午常委会上的事,在这个会上,不同人物的命运出现了不同的转折,在这转折的背后,又交织着复杂莫测的不同心机。
陈远这会的心情有些感慨,转眼间,昔日春风得意的程辉折戟沉沙,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往日的耀眼光环瞬间化为泡影,真的是天堂地狱之差别啊。
又想到赵晓兰和邓俊,他们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能瞒天过海,却不料被自己运作孙永这么一捣鼓,立刻原形毕露,不但事没搞成,反而被降级处分,还被发配到了不起眼的单位。
想到这一点,陈远暗暗得意,心里很畅快,赵晓兰和邓俊依仗骆飞和景浩然的关系,一直嚣张跋扈有恃无恐,现在终于尝到苦头受到惩罚了。
当然,这苦头和惩罚是安哲给的。
安哲如此做很合情合理,赵晓兰如此胡作非为,实在不适合在如此重要的单位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邓俊更是。
根据邓俊之前的表现,陈远早有觉察,安哲想把邓俊调离市委办,只是碍于景浩然的面子,加上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现在这机会正合适。
而这机会,既是自己给安哲创造的,也是邓俊自找的。
邓俊是景浩然了解市委高层动态的眼线,随着他被调走,等于景浩然的一个重要信息渠道被掐断了。
想到这里,陈远觉得心里安慰。
但陈远随即又对两点感到困惑,一是安哲为何要让任泉担任阳线县委书记,他分明知道任泉是唐俊文的人;二是按照赵晓兰和邓俊的作为,安哲分明可以把他们处理地更狠,甚至可以把他们办进去,但看现在的情况,安哲分明是放了他们一马。
想到这两点,陈远不由眉头紧锁。
这时安哲在后座道:“小陈,看你眉头紧皱,在想什么家国大事?”
陈远回头笑了下:“我能想啥家国大事,就是脑子里有一些想不通的小困惑。”
“嗯?什么小困惑想不通?说来听听。”安哲似乎来了兴趣。
“这个……”陈远挠挠头,“这个似乎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为什么?”
“因为牵扯到上午常委会的事。”
安哲点点头:“你是为任泉、赵晓兰和邓俊的事困惑吧?”
“是的。”陈远点点头,安哲的思维好犀利,自己的心思都能猜到。
安哲微微一笑:“关于任泉,从出发前我和任泉的谈话里,你没明白过来?”
“模模糊糊,一时琢磨不灵清。”
“那你就继续琢磨吧,当然,如果觉得累,就不要琢磨。”
陈远嘿嘿笑了下,自己生来就是操心的命,累也要琢磨的。
然后安哲又道:“关于赵晓兰和邓俊,目前对他们最适合的处理就是这样。”
“为什么?”
“因为根据他们所犯错误的定性,既然是失职,就只能给这样处分。”
“为什么定性是失职?而不是渎职?”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渎职而不是失职?”安哲反问。
陈远又挠挠头:“我的直觉。”
“直觉可以当做证据吗?”安哲继续反问。
陈远无法回答了。
安哲接着道:“虽然我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但面对复杂的现实,必须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具体措施,必须努力做到原则性和灵活性的高度统一,一味死板坚持原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教条主义,不但无益于解决问题,反而会走入死胡同。当然,我这么做,也希望某些人能心里有数……”
陈远琢磨着安哲的话,心里渐渐明晰,似乎,在赵晓兰和邓俊的事情上,安哲一面按照规定办事,但又多少给骆飞和景浩然留了一些情面,但同时,安哲这么做,也隐隐带着对他们的几分提醒,甚至警告。
而且,在处理程辉的事情上,安哲也是有所保留的,只是就案办案,只指示调查程辉和人事调整有关的事,没有扩大化。
如此,安哲是不想把这事搞地太大,不想波及面太广。
安哲这么做,除了刚才的原因,似乎还另有深层次的考虑,只是不知这层次有多深,他又考虑到了什么。
陈远反复琢磨着,似乎感觉,安哲在这事的处理上,虽然态度坚决果断,但又带有几分妥协,而这妥协里,自己目前看到的似乎没有无奈,而是一种战略性的进退,这进退安哲把握地极其谨慎,又极有分寸。
想到在这次事件中,安哲虽然没有追穷寇,但还是让某些人的如意算盘落空,让胡作非为者受到了严惩,陈远再次感到安慰,又觉得自己从安哲处理问题的技巧中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东西对自己今后的成长显然有益。
安哲接着道:“小陈,你这次又立了一功,我得琢磨琢磨怎么奖励你。”
陈远开心道:“安书记,能得到你的口头表扬我就很知足了,帮你分忧是我应尽的职责,不需要什么奖励的,再说这次最大的功臣是孙永。”
“嗯。”安哲点点头,“孙永这次干得不错,不过我也知道他是担了很大风险,付出了很多辛苦的劳动。”
“是的,他确实很辛苦,也冒了很大风险。”陈远点点头,心里感到很欣慰。
安哲沉思片刻:“孙永跟着丰大年干了多久的秘书?”
“具体时间我一时说不清,但知道时间不短。”陈远道。
安哲点点头:“丰大年出事,孙永没有受到牵扯,作为丰大年的身边人,能做到这一点不易。”
陈远点点头,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安哲万一出了事,会不会牵扯到自己,或者自己出了事,会不会牵扯到安哲呢?
如此一想,陈远的心猛跳几下,随即觉得晦气,尼玛,现在阳光普照形势大好,怎么能如此乱想?这不是诅咒自己和安哲吗?
越想越晦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犯贱,恨不得照自己这混账脑袋来上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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