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筑集团内，此刻正人人自危，被家属讨伐上门的事早就上了热搜，瞬间引来一阵媒体长枪大炮地围堵在门口。
何时这样热闹过。
“怎么会没有数据？”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实，留着一点缝隙，沉冷的声线从里面传出，不怒自威，不禁让路过的人都绕道而行。
大老板生气，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往老板枪口上撞。
这个倒霉蛋不是别人，正是李助理。
而此刻身处暴风雨中心的李助理正冷汗连连，颤颤巍巍地给路迟绪汇报科泰技术部并没有建立后台数据库的事情。
李助理：“他们想等大批量面世后再收集数据，因为是试点运行，所以才……”
路迟绪冷笑一声，声线平稳却带着十足的冷意，任谁都能听出他已经生气至极。
“我花这么多钱收购，你现在告诉我所以才？”
李助理抬手擦了擦汗，有件事说出来可能会挨骂，但必须得说：“路总，我们已经报警了，但那些人根本就不听劝离开，就是要闹，让同事们都没办法正常上班了。”
路迟绪嗤笑：“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
闻言，李助理沉默半晌，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背影莫名带着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质。
苏柠：“……”
过了哈。
-
楼下。
普通的民警不管用，周队直接申请把武警大队调了过来，装备齐全的一排精英往那儿一站，威慑力简直不要太强，闹事的人都慌了，面面相觑，为了赚个演戏钱把自己给搭进去可不值当。
为首的混混见军心有些混乱，急忙道：“我们一没犯法，二没动手，就是来为家人讨一个公道怎么了？难道还能把我抓进去不成？”
“最基本的生命权难道不是每个公民都应该享有的权利吗？”
“明筑集团的机器害死了我父亲，现在躲着不见人，难道资本家就能花钱买命吗？”
越说越慷慨激昂，看着就真像一个为枉死父亲讨回公道的大孝子：“让路迟绪出来说话，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这一番话很快就引起身后一众人的支持：“对，让路迟绪出来说话，给我们一个交代！”
说着就有人对着明筑集团大厅内部的工作人员出言嘲讽：“你们老板是个缩头乌龟，难道其他人也是，都是一群龟孙王八蛋？”
话音刚落地，李助理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李助理：“……”
才在上面遭一顿吼，下来又挨一顿骂。
他招谁惹谁了？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我知道，他是路迟绪助理！”
李助理缓步上前，语重心长地开口，“大家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但其实仔细看，李助理整个身体绷直，右脚朝向一旁，是一种随时准备跑路的姿势。
“你说有交代就有交代？我不信，除非你给个期限！”
李助理微微皱眉，有些难为：“要查明真相，得等医院那边把老人家手术时具体的数据传过来，没有数据，我们也没办法找到原因啊！”
为首的黄毛混混，一声唾骂：“呸，我算是听清楚了，你们就是推卸责任，之前我爸一直都在何医生那里看病，何医生医术高超，有医德，你们还想冤枉他？！”
“我告诉你，不可能！”
李助理：“……”
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来了。
他抬手想抹一下脸，混混却以为他要动手，下意识伸手挡住，力道没控制住，手掌刚好碰过李助理，像是推搡了他一下。
下一秒，只见李助理当即倒地，第一时间不知道捂的是腿还是胸，嘴里直喊疼：“哎呦喂，我快死了，快送我去医院看看。”
那边待命的杨秘书急忙跑过来把李助理从地上扶起来，展现出了同事之间从未有过的关心：“没事吧？”
李助理痛苦面具：“有！”
杨秘书嘴角抽了抽，仿佛也受到了伤害。
两人相携着往回走，从蹒跚地步履看，宛如一对难兄难弟。
突然，杨秘书一顿转了方向走到武警小队长面前：“这可是他们先动的手。”
潜台词：这你都不管？！
武警小队长意会，招呼着人开始处理这强行送到手的事，然后，全带回去，故曰：请回去，安抚安抚情绪，商量出一个具体的方案。
而且，论起先后来，可是混混先动的手。
一进办公室，李助理就原形毕露，胸也不捂着了，脚也不瘸了，还一脸兴奋地求表扬：“怎么样？演得不错吧。”
苏柠笑：“演员请就位，没你我不看。”
押着数据不给，串掇一帮混混来闹事，就是要把这个屎盆子扣明筑集团头上。
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毁灭？！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他们用魔法打败魔法。
闹是任他们闹下去，但闹得久了，总是会影响公共秩序和集团的正常运行。
于是就派出了李助理这个马前卒，去把一帮人给收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李助理也算摸清了自己顶头上司的性格，表面看着冷肃杀伐果断，一个眼神扫过来就不敢说话，实际上尊重体恤下属，人也很好说话。
“那是不是就可以涨工资了？”李助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看向路迟绪，他可是贡献了此生最大的演技。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天有老板娘在！
正是他展现狗腿子的好机会！！
果然这话一出，苏柠也跟着看向路迟绪。
李助理自身有过硬的实力，否则不能被招进来，自然明筑开的薪水也匹配得上他的实力，今天提出加薪纯属是借她的风。
呃……她有这么大面子？
“去找人事，从下个月起，在原来的基础上工资涨10%。”
事实证明，她真有。
那边杨秘书看李助理的眼神都变了，他太板正，一看就是演不了戏的，破绽百出不说，还会僵硬得仿佛死了几百年，于是路迟绪把这个任务交给李助理，让他在后面做接应。
俗话说得好：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兄弟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杨秘书略垂着眼皮，心里面已经给李助理找了块好地。
“你也去。”
杨秘书略一顿，抬眼对上路迟绪清沉的目光。很显然刚才那话是对他说的，杨秘书很快反应过来：“好的，谢谢路总。”
嗯，李助理命不该绝。
出了办公室的门，李助理一把勾搭上杨秘书的肩，反正这一层楼都属于总裁办，他吊儿郎当的姿态也没谁看见：“虽然哥能带你吃香喝辣，但还是不要太过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他深刻感慨，“果然老板娘的大腿就是粗。”
李助理浑然不知，两分钟前他就已经在杨秘书心里面死过一次了，连埋哪儿都给他规划好了。
杨秘书一把拍下他的手，冷不丁来一句，“好好努力，争取工资再往上涨100%，你就能赶上我了。”
李助理：“……”
杀人诛心！
杨秘书资历老，权力大，是路迟绪从法国挖过来的，跟着路迟绪一路经历过来，是实打实的左膀右臂。
路迟绪也有意让他更上一层楼，正式进入管理层，到时候别说翻一倍，李助理就算翻三倍也赶不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李助理那点因为涨工资的开心瞬间烟消云散。
真该死啊！
找过人事给自己涨完工资后，李助理马不停蹄地赶去科泰医疗，这件事路迟绪很大程度上放权给了他处理，工资都涨了，事情总不能办砸了。
科泰医疗里都是一帮老教授，一生绝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贡献给了医疗，新兴网络媒体对他们来说就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但通过只言片语也知道是因为机器出了问题，此刻派出最有资历的一个堵在科泰总裁办公室里面，要个说法。
老教授慷慨激昂，“付总，我们自己造的机器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经过那么多次的测验，出现心肌梗塞事件概率小于0.05，在这统计学上属于小概率事件，基本不可能发生。”
付芸是明筑集团下派过来的管理，担任科泰医疗的CEO，她一头大波浪，唇色艳丽，长腿交叠，坐在办公椅上，闻言抬头瞥了眼老教授。
她是单眼皮，清冷的长相，没有表情时就很冷，当然她一贯也没什么表情。
“我知道。”付芸随意应了声，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科泰上个季度根本没法看的报表。
任命下来的那天，谁都一副恭喜的模样，但任谁都看得出来，明着升，暗着降。
从大集团调来小公司，她最开始有些想不明白平日里自己兢兢业业，晚上一个电话，一封邮件都能让她爬起来打开电脑随时随地工作。
在集团内不说是一骑绝尘让人仰望的存在，但也实打实让不少人心底羡慕嫉妒，眼看着就要升了。
但就在这节骨眼上，她被调走了，还是路迟绪亲自签署的文件，也就是路迟绪本人的意思。
消极情绪任谁都会有，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工作在哪儿不是做，工资还涨了，好歹是一方土皇帝，去明筑集团汇报工作的时候，谁不喊一声付总。
而且，就科泰这一大烂摊子，还真有点挑战性。
除了有明筑集团大力支持着的科泰消融机，其它产业，比如注射针头、棉签、医用手套等基础医疗用品的销量可谓惨淡，这类产品虽然没什么利润，但薄利多销，但她看了看，全A市没一家医院用的是科泰的牌子。
只有较远的地区有些医院从科泰购入，很大程度上还是冲着便宜来的，加上运输成本，等于没赚钱。
如果说没有明筑集团的收购，百分百破产。
老教授看她如此淡漠，气不打一处来，消融机可是他们一辈子的心血，是他们的名誉信仰之作，怎么能这么轻易被人诋毁。
老教授冷哼一声，“付总，你没参与消融机的研发，你当然不知道那凝集了我们多少心血，是我们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成果，但你现在作为科泰的总裁，这件事你不想管也得管，否则我就要去问问你们路总，让你过来是什么意思！”
老教授和当初路父突发脑溢血的主任医师是至交，也参与过路父治疗方案的讨论，平时遇到，路迟绪也尊尊敬敬叫一声教授，算得上有交情。
这次付芸肯变脸色了，但不多。
“这件事已经在处理了。”多的，她不说。
老教授来之前在孙子的指导下看过网上的评论，网友们已经把他扒出来，连带着祖宗八代一起骂，这会哪相信付芸的一面之词，冷哼一声就要去找路迟绪。
这时，恰好李助理敲门而进，见老教授怒气冲冲地就要离开，大概也猜出原因，忙安抚道：“教授，路总已经了解到这件事，派我过来处理，您年纪这么大了，来回奔波不安全，你放心我一定会还消融机一个清白的，绝不让你们蒙屈。”
老教授这才消了点气，又被李助理劝说着回家了。
劝走老教授，李助理一屁股坐在付芸对面，悠闲地转了转才道：“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差？”
付芸懒得理他，直言：“路总什么指示？”
李助理环视一圈，落在付芸办公桌旁边的咖啡机上，别有深意地道：“一路奔波过来，渴了。”
付芸笔尖一抬，“出门，左转，茶水间有一次性杯子和水。”
“啧。”李助理也不指望付芸能亲手给他煮杯咖啡了，毕竟在学校里的时候就不见得是个会伺候人的主儿。
他起身动手给自己弄了杯咖啡后才道：“路总说，鱼已经咬钩，可以开始收线了。”
付芸丢下报表，拿过手机，把原本就编辑好了博文发出去。
博文的大意就是：根据当时签署的合同，医院有义务提供数据用于设备的升级和完善，并不涉及侵犯患者隐私，且院方违背合同在先，已经请律师去法院立案，追究院方的相关责任。
这则声明一经发出，网上又是一片骂声。
闹出了人命不拿出诚意赔偿，还在推卸责任，不拿老百姓的命当命。
这下不止明筑集团，连带着科泰医疗也被骂上了热搜。
那边医院院长自然也注意到了科泰的声明和私发给院方的律师函，但这年头，律师函和声明是最没用的东西，就算告他又怎样，最多赔个钱。
他叫来医院的信息技术科的人，嘱咐：“你去把消融机格式化。”
没有数据，就像鱼没了水。
科泰和明筑只能认下这顶屎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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