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修边界墙能有什么居心，你说呢？”
一直跟在善正黎身后的苏立洁朝前一步，随即反问。
“你是何人？”周褚挑眉。他在和善正黎说话，哪里来的山野村夫没得规矩。
苏立洁一身灰色薄夹袄，似乎穿了多年，布色已褪得有些灰白。他的身量不高但长得挺魁梧，一点也不比身旁的善正黎和郑宇弱，还留着短短的络腮胡。
不怎么讲究外表的苏立洁，可不就和山野村夫没两样。
“在下苏立洁，蜀地人士，师从房思道，现为少将军帐下一普通谋士。”苏立洁拱手。
这人居然是文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苏立洁看似谦逊的话其实一点也不谦逊，只要报出他师父是房思道，就是当今凡尔赛。
房思道是什么人？其名不仅夏朝读书人久仰，即便在别国房先生也赫赫有名。
“你真是房先生的弟子，莫要匡我，我只知房先生有两个关门弟子，其中可没有你苏立洁的名字。何况房先生的两位亲传弟子各个面如冠玉、温文儒雅，先生怎会收你这样不修边幅的狂人做弟子。”
周褚对房思道心存敬畏，房思道亦是他的偶像，他更知房思道不轻易收徒。
蜀地江贺持名声显赫，有天人之姿，那样的才俊都做不了房先生的亲传弟子。
何况……这位。
“在下自然没有两位师兄声名远播，不过少将军在此，我若匡骗于你岂不是自打嘴巴。”
倒也是，世人皆知房思道一直神隐在善霁嵘的西南军，如今苏立洁以一个全新面孔被善正黎带在身边，想必其身份必不简单。
“阁下莫不是汉中第一谋士周褚周先生，久仰久仰。只是阁下刚才一番话颇令人咋舌。”
苏立洁似笑非笑说道：“如今陕地并非秦王独享，被狼子肖屹占据的那一部分且不说，就说这迁安郡和六码郡，分明是因你们无暇分身故而被抛弃。少将军宅心仁厚，来二郡见此地群魔乱舞，百姓民不聊生，他才劳心费力整合二郡资源。如今二郡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就被周大人这样质问，请问大人哪里来的立场？”
“退一万步讲，原本这该是秦王殿下的职责所在，殿下嫌弃二郡地质贫瘠、民风彪悍且不事生产，如今由少将军接手，少将军当然要保护百姓。试问，少将军命人在自己的领地上修座边界墙有何不妥？”
“再者这座边界墙，我们修得光明磊落，并未偷偷摸摸。你们汉中的斥候、探子来来去去不知多少批，我们只当没看见。因为这本就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我们不侵.犯别地，却不能不防着，是不是这个理？”
“秦王将自己的封地去累赘保优良，打造得固若金汤，难道就不允许别人也这么做？”
“何况，陛下如今身在蜀地，若按旧例，汉中如此紧闭门户、封锁防线，在下倒是想问问你们是何居心？难道陛下再不是陛下？父子亲情也不顾了？”
苏立洁就是一巧舌如簧的说客，周褚只说了一句，就被他一大串事实道理说到哑口无言。
周褚更擅长谋事，他虽能辩但不善诡辩。他想回怼几句，可内心觉得自己说不赢苏立洁。何况对方师从房思道，房思道的辩才举世无双，周褚不欲继续纠缠，甩了甩袖子道了声“胡搅蛮缠”，便不再说话。
周褚被欺负了，他身边的淳于里可不依。
虽说淳于里平日也喜欢奚落这个文绉绉的秀才两句，可那是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欺负都可以，外人一句也说不得。
淳于里当即抽出腰刀，双目圆睁大喝一声：“废什么话，在秦王地盘上修边界墙，我看你们是不想活着回去了。”
郑宇迅速抽出佩剑，挡下淳于里的刀。
“文臣论政，你凑什么热闹？难道你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书生！想要比试，我随时奉陪。”
“打就打，爷爷怕你不成！”
两个武将差点短兵相接，善正黎没有阻拦，反正他不认为郑宇会输。倒是李醇洅率先开口，批评了淳于里一句。
“忘了今日来的目的吗？竟会添乱。”
“王爷！”
“退下。”
李醇洅不在乎迁安郡和六码郡，他只是觉得没面子不太舒服，所以才故意放任手下说了两句。
可转而一想，当初放弃这两郡是因为这两郡的确不是什么祥瑞之地，如今善正黎捡了他不要的垃圾，他有何好生气的？
以后，自会有善正黎后悔的时候。
“善将军，今日原本是为了参观工程相互交流，何必在小事上伤了和气。”
李醇洅一句轻飘飘的‘小事’就将此事揭过。
“本王观这面墙轻薄透明，可是琉璃制的？琉璃性脆易碎，不知将军这面墙能起到防御作用吗？”
答案当然是能，李醇洅也清楚善正黎不会建一堵一敲就碎的边界墙，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想弄明白其中的奥秘，非常想知道。不止这堵墙，还有更多更多。
“王爷，请随我到墙边。”善正黎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所周知，和人谈判除了要有诚意信用之外，还必须有过硬的底气和实力。
即便和李醇洅达成协议，双方暂不开战和平共处，善正黎也不敢保证对方绝不会背弃承诺。
政治这玩意向来变化多端，搞政治的人最懂得权衡。
今日签下的承诺，明儿就推翻的例子，历史上层出不穷。
唯二能保证两国和平共处的，除了利益，就是实力，其中军事实力尤为重要。
蜀地的底牌，蜀地的剑，亮不亮，亮多少？
都是李玉合、善正黎离开蜀地前，集合蜀地智囊团共同商议出的结果。
韬光养晦固然重要，可也要分清局势与时机。
蜀地内部纵然差不多安稳下来，可蜀地外虎视眈眈的敌人可不少。若一直示弱装傻，搞不好总会有‘莽夫’前来试探。
虽说输是不可能的，却必须分出精力应付。
本来蜀地人口就少，用来发展都不够，还要拨出一部分人时不时对抗周边骚扰，无异于拖后腿行为。
而这其中李醇洅离得最近，隐患最大。至于肖屹，他暂时顾不上蜀地。
与其对抗李醇洅，不如结盟。
然而弱国无外交，想要平等结盟，就必须适时展现一下蜀地的硬气。
一群人来到玻璃高墙边，善正黎对淳于里淡淡地说道：“淳于将军心中不快是否无处释放？”
“怎么，你也想和我打？”淳于里的手一直搭在腰间刀柄上，他呲着牙说道：“听闻善世子武艺超群，乃夏国绝顶高手，淳于里正想讨教一下。”
“若淳于将军身负无穷精力无处发泄，”善正黎笑着指了指玻璃高墙，“请！将军大可砍到消气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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