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云乔过了初五就休完产假了，想到回去上班又可以天天听实时新闻，她还是有点小期待的，闷在家的这一个多月，她感觉自己都有些耳目闭塞了。
团里的惯例果然还是不变，春节之后的各种生产动员大会如期开始了。
因为一家人之前讨论过，也分头打听过关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情况，所以卓云乔已经得到了一些零散消息。
不出她所料，今年各连队确实会推行以土地承包，但也只能算是一种尝试，并不强制职工承包，不愿意承包的职工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劳动记工分，按月领工资。
看来和内地相比，大西北农垦团场多少还是有点保守的，这当然也和大家拿惯了工资有关系。
在团场的连队当职工，哪怕干的活就是种地，但和内地农村不同，每个月有工资拿，就相当于城里的工人。
但一旦选择了承包，一年下来的收入就不确定了，风调雨顺干得好，也许会丰收，收入高于往年，万一遇到天灾，还不一定能拿到之前的全额工资。
大会上已经公布了土地承包的政策，种出来的粮食，团里按照统一价格收购，不过种子、化肥要计算成本，还要扣除犁地、收割等机械费。
李正发作为一位老职工，以前还当过大队长，对种地有很丰富的经验，但他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响应号召。
想当初他头脑发热，带头给秦凤兰办了退职手续，那件事他知道自己确实搞砸了，十几年来他每次想到都特别后悔。
沈建梅也处在纠结之中，家里算起来就她和母亲两个劳动力，有些农活是要多人一起干的，那就意味着需要互相换工，可家里没个男劳力，她还是挺担心的。
现在最揪心的还是要数卓云峰和李玉莲，果然不出大家所料，畜牧队的好多职工都在申请承包羊群。
尽管宋站长向团里汇报了，准备把奶牛、猪场也分别承包出去，还是满足不了所有提出申请的职工。
宋站长为此很是焦头烂额，他的本意还是想让卓云峰继续承包羊群鸡舍，毕竟人家干了一年了，有经验了，他这个当领导的也省心。
可耐不住站里的老职工天天来找他，一个个都要求机会平等，好事不能老让一个人占着。
他怎能不明白这些人的心理呢？别人已经探过路了，都想吃现成的耙食。
但群众的呼声他们又不能不考虑，最后团里、站里经过综合考虑，还是选择了一个没办法的办法抓阄。
为了让承包之外的职工照样有活干，站里决定还是只把羊群和鸡舍承包出去。
至于奶牛和猪场，还是按照老办法管理，只是需要再扩大点规模，去年多养了二十多头猪，团里就狠狠表扬了畜牧站，他们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供销社缺肉的难题。
参加抓阄的总共有八个职工，尽管卓云峰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抓不到就算了，实在不行就回连队承包土地，但真到了自己抓的那一刻，他还是很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结果很令他失望，命运之神并没有特别眷顾卓云峰，他和另外六个职工一样，都抓到了“否”字。
幸运地抓到“是”字的，是一个叫曹平军的老职工，在畜牧站干了十几年，算得上是这里的老资格了。
怀着无比失落的心情，卓云峰磨蹭着回到了家。
李玉莲一看他的表情就猜到了结果，心里虽然也很不甘，也只能强颜欢笑地安慰他，让他别丧气，全家不是之前还商量过其它办法了嘛。
秦凤兰知道儿子今天要去抓阄，从早上开始就心神不宁的，在儿子和女儿家来来去去走了好几趟，不是忘了这个就是忘了那个，连卓悠然都看出奶奶魂不守舍了。
当一家人都知道结果后，气氛顿时变得沉闷了。
好一会儿，董秀珍才开口道：“云峰，你别生气，不行我下午就回三连去问问连长，看他们想不想把羊群再办起来？”
卓云峰和李玉莲都是懂事的人，他们感激道：“我们先谢谢婶啦，不过这事可不能勉强。要是三连愿意当然好，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秦凤兰本是最不愿求人的，现在也没拦着亲家母，她心里真的不好受，要是能保持现在这种情况该多好，儿子、闺女家紧挨着，她两头都能照应到。
这会儿卓云乔还没下班，还不知道卓云峰抓阄的结果，但沈建华已经听同事说了，毕竟兽医站和畜牧站是业务联系最多的两个单位。
他知道大舅子心里一定不好受，也猜到丈母娘对此肯定也很生气，所以得知消息后她就一直在琢磨，看能不能有啥补救办法。
卓云乔中午照例比别人早了一个小时下班，她一进家门就觉出气氛不太对，当即猜到了原因。
她先回卧室给女儿喂好了奶，然后抱着她出来，一边拍着奶嗝，一边试探父母的口气：“妈，云峰是不是没抓上？”
秦凤兰一言不发，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卓云乔安慰她：“既然已经这样了，咱们就商量商量下一步吧，那我爸准备承包土地吗？”
李正发说：“我还没想好。”
卓云乔问他主要担心什么，李正发一时也说不上来，支支吾吾的，大概就是现在还没听说谁下定了决心要承包，毕竟是要自负盈亏的。
卓云乔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她根本就不懂种地，应该也有靠天吃饭的因素，就想着等全家都到齐了再听听大家的想法。
就在一家人为了承包的事情焦虑不安的时候，又发生了另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
沈建华下班的路上，远远碰见了邮电局的熟人老魏。
平时大家遇见了，随意打声招呼就过去了，没想到今天人家立马喊住了他，说是有他丈母娘的电报。
电报信封没封口，老魏说是从鲁西老家发来的，怕是老家有啥急事，让他赶紧看看，别给耽误了。
沈建华想法和他一样，就当着他的面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傻眼了，只见上面就一句话：妈，即日前往你处。署名云秀。
他和老魏面面相觑，老魏并不知道秦凤兰还有个女儿，他倒是听母亲说过。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妈告诉他，云巧有一个亲妹妹在老家，好像是叫云秀，可据说不满两岁时就送给别人家了，后来丈母娘想去要回来，人家硬是不还给她。
都这么些年了，这个妹妹从没和丈母娘家有过联系，现在怎么突然要来寻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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