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强并不分辩，他招待顾客的方法就是让人家自己看，自己比，最后自己做决定。
那位母亲转到布料那一侧墙边，发现了一块红底上起白色小碎花的棉布，又问：“扯这种布给我闺女定做一件布拉吉，要多少钱？”
张自强脱口而出：“十六。”
话出口的一瞬间，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但想要改口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面上就有了点尴尬之色。
有了这个对比，那位当妈的便开始劝女儿了：“都是布拉吉，颜色、花口也差不太多，就别买成衣了，照自己的尺寸定做一件不是更好吗？”
女儿虽然很想立刻买回去穿上，可这价格差四块钱呢，她也不敢跟母亲犟嘴，答应就在这扯布定做一件。
趁着张自强给顾客量尺寸的空当儿，沈建华示意媳妇借一步说话，卓云乔便随他出了店门，走到一旁的角落里。
其实卓云乔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也是刚刚看了那一幕才明白过来，代卖一件布拉吉张自强能得一块钱提成，可别人定做一件，他赚的肯定不止一块钱。
自己放在这代卖的运动服好卖，是因为张自强没有地方进那种布料，但布拉吉就不同了，可以替代的布料有很多，至于性价比，顾客一问就知道了。
沈建华却不仅仅想和她说这个，他说：“布拉吉的对比你也看到了，我就不多啰嗦了。刚才在百货大楼，我也看到卖运动服的了，虽然样式和咱们服装厂的不太一样，但质量差不多，卖的可比咱们给学校的价格贵多了。”
百货大楼的运动服卖多少钱卓云乔自然知道，比她给学校的批发价足足贵了一倍，就算在自强服装店的零售价，也比百货大楼便宜一块钱。
分析完之后，沈建华给她出主意：“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就在这个自强服装店专门卖运动服？小张本来就是裁缝，他照样可以跟咱们团场的家属一样，做衣服拿计件工资。”
卓云乔顿时又觉醍醐灌顶，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倒好像沈建华才是穿来的，竟然有好多事想能到自己前头。
她对这个男人既钦佩又有点小小的不服，便嗔道：“你上辈子一定是黄世仁，真是谁也算计不过你。”
沈建华听出她是玩笑话，并不和她斗嘴，熟练地换了个姿势抱熟睡的女儿，一边笑道：“厂子都是你建起来的，我也没能帮上你的忙，这不是正好想到了吗？”
卓云乔心里热乎乎的，假装帮女儿咪咪整理衣服，靠近他的时候，有意将脸蛋在他肩窝那里蹭了蹭，算是对他的某种奖励。
等他们再进去的时候，张自强已经给那对母女开好了单子，说好三天之后来取衣服。
卓云乔示意云秀和玉莲带孩子们先出去门口玩一会儿，留下她和沈建华，要跟张自强说点正经事。
张自强正在为刚才的事不好意思，他给人定做一件布拉吉，十六块钱除去布料成本，至少还能赚三块钱，虽然要裁剪缝制花时间精力，可抵得上卖三件成衣呀。
但他现在还是挺惭愧的，自从和卓云乔合作以来，这几个月来店里的利润比以前增长了很多，可以说房租都是卓云乔帮他支付的，他定做衣服赚的都是净利润。
他以为卓云乔现在是要跟他商量布拉吉的价格，没想到这位“大姐”根本没提这茬，而是跟他说起其它事，另算了一笔账。
“自强，姐现在开了个服装厂，专门做运动服的，工人都是团场的家属，我们把裁剪好的料子分发下去，她们在家做，每套运动服给五毛钱的加工费，多劳多得。”
她继续说：“你看你这里多方便，你可以一边加工一边卖，加工费和她们一样，卖出去一套我还照样给你一块钱提成，上不封顶。你觉得怎么样？“
张自强毕竟是做生意的，算起账来可一点也不笨，加工运动服，每一批都是同一种款式，而且不用自己裁剪，那做起来的速度比给顾客量体裁衣定做可快多了，想到这里他不禁面露喜色。
粗略算一下，裁剪好的半成品，按照他的速度，每天做个四五套不成问题，那就是两块到两块五的加工费，一个月就有七八十块的收入了。
另外每个月按现在的销量，再卖上三、四十套运动服，房租就有了，这么加起来，比他现在的收入高多了。
这时沈建华也看到了里面的套间，又补充道：“自强兄弟，等你以后成家了，还可以让媳妇帮你看店卖衣服，你就专心做衣服，多拿点计件工资。”
张自强简直把这位大哥当成了神人，最近真的有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个老家的农村姑娘，人家听说他在这里的省城开裁缝店，是个能赚钱的手艺人，表示不嫌弃他少了一截小腿。
因为激动，他白皙的皮肤都有点涨红了，结结巴巴地问：“大哥，你咋这么会猜？我下个月可能真的要结婚了。”
卓云乔一听可高兴坏了：“真的？那恭喜你了，到时候姐一定送你们一个大红包。”
于是两下里说定了，卓云乔回去以后就给张自强发运动服半成品来，考虑到他行动不太方便，到时候还是让云秀夫妇给他送来。
张自强今天高兴得像过年似的，有了这么一个稳定的加工活计来源，以后的日子更有盼头了，他诚心诚意地提出，晚上他来请卓云乔他们全家吃饭。
卓云乔哪好意思让他请客，人家一个残疾人，再怎么说都很不容易，便推脱说和亲戚家说好了一起吃饭，等他结婚时再来喝他的喜酒。
大家告别了张自强，由云秀夫妇带路，先去农贸市场买了几斤肉，十几个人兴冲冲地回他们的小院去包饺子了。
董秀珍、沈建华等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云秀他们租的这个小院子，一见之下都特别喜欢。
他们都知道在省城生活不比团场，这房前屋后能有这么大块菜地是真不容易，就像今天包饺子吧，除了肉是去农贸市场买的，白菜和蒜都是地里自己种的。
卓云乔把云秀拉到敏敏那间屋，小声说：“我跟妈说过了，这个房子她支持你买，八百块乍一听是不少，可是你们想想，租房子月月得付房租，最后房子还不是人家的？”
云秀刚想说什么，卓云乔赶紧截住她的话：“现在经济开始搞活了，就说咱妈吧，光在家具厂和服装厂的计件工资，一年下来就不止八百块。”
说完又一再叮嘱：“你们两个知识分子，将来收入也不会太低。这个事不能再拖了，趁着暑假你们赶紧把怎么办手续打听清楚，产权啥的一定要办利索了，不能留下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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