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李国俊是在国营饭店吃的午饭,满满一大碗猪肉白菜水饺,吃得他心满意足,心里还念叨着,等家里那一对麒麟小子长大以后,要经常带他们一起来师部玩,还要让他俩比赛吃饺子,看谁吃得多吃得快。
为了出来放心,他把卡车停在校园的操场了,那上面还有几十个衣箱加几百套运动服呢,在没有开学的校园里,大门锁着,安全问题不用自己操心,那是妥妥的。
他步行到了师部的中心地带也就是国营商店的周边,师部唯二的国营饭店有一家就在商店跟前,旁边多了好几家新开的各种店。
李国俊现在自认也算有那么一点商业头脑了,吃完午饭顺便在这“中心地带”走了一圈,发现几家以前没见过的店铺之后,心里不禁一动。
师部虽然远比不上省城那么繁华,但比起他们前进团场来,人口还是多得多,这不,国营商店附近的各类小型商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多起来了。
他便琢磨起自己家那点存款来,在省城是买不起铺面,但在师部买一个应该不成问题,那样也就不用跟老妈张口借钱了。
恰好这时,他看见了一家“新潮”理发店,不是原来他去过的那家国营理发店,看样子新开张不久的样子,便抱着打听打听消息的想法走了进去。
可一只脚才踏进门来,他就有点后悔了,因为这店里唯一的一个人,目测是理发师竟是个年轻姑娘,烫了一头时髦的长卷发,正热情地招呼他:“洗头还是理发?”
李国俊虽是个不怎么怕人的外向性格,可他现在却最怕年轻姑娘,总觉得自己一个当爸爸的人还总引起误会,又不能把“我成家了、有娃娃了”写在脸上,所以现在他都尽量避免和年轻姑娘打交道,尤其是现在这种一对一的情况。
可自己现在进都进来了,人家也招呼上了,这会儿转身就走吧,他是个好面子的性子,还真做不出来,便硬着头皮坐下了:“理个发,你这店新开的吧,以前咋没看见过?”
那姑娘很熟练地给他系上围布,麻利地将脖子一圈给掖得严严实实,一边回答:“我妈退休前是国营理发店的,我从小跟着看就学会了。可惜她老人家退休时我还没到年龄,就没顶上班,现在我自己给自己干。”
李国俊一听顿时肃然起敬:“哟,年纪轻轻的你就有胆量单干呀!这房子是自己家的还是租的?”
“租的,一个月十五块呢!”姑娘已经使起了理发推子,手动那种,推起头发来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十五块?租金比省城便宜一半,不知道卖价是不是也便宜一半,李国俊心里犯起了嘀咕。
十分钟不到,那姑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拿了面镜子放在李国俊脑后,让他对照着前面的镜子看看有啥不满意的地方:“你看看后脖颈这里,长度合适不?合适的话我拿剃刀给你刮一下发际线就完事了。”
李国俊扫了几眼,觉得人家虽然年轻,但手艺还真不含糊,主要是刚理完发看着就挺顺眼的,不像以前每次理发之后都得适应个三五天,不然总觉得哪里看着都很别扭。
“手艺不错呀,赶得上老师傅了。”他诚心诚意地回答。
姑娘用剃刀的时候很专心,等细细地将鬓角、发际线周围都整理完,才像欣赏一件得意的作品一般,围着李国俊主要是围着他那颗脑袋转了一圈,满意地取下了围布,到门外使劲抖了几抖。
“五毛钱。”姑娘手脚不停,一边扫着地上的碎发,一边报上价来。
李国俊赶忙痛快掏钱,一面有些好奇地问:“理一个头才五毛钱,这一个月干下来,交了房租恐怕也剩不下多少了吧?”
他问这话的时候,心里颇有点正式职工的优越感,同时也对这姑娘没能顶上她妈的班感到惋惜,毕竟人家这也算是祖传手艺了。
没想到姑娘接过钱哈哈一笑:“别小看五毛钱的生意,再说你忘了,女同志时不时要烫个头呢,像我这样的长卷发,烫一次要三块钱,就这还是我照顾老顾客的价格。”
李国俊一下子蔫了,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尴尬,敢情他一个正式单位的驾驶员,还以为自己见多识广呢,没想到人家干个体开店的根本不像他想得那么可怜。
姑娘忙活着晒毛巾、整理工具,也没留意李国俊的尴尬,继续兴致勃勃地说:“我跟我妈吹过牛了,这店现在才开了三个月,等开够一年,我就把店面买下来,以后就不用交房租了,每个月除了一点水电费以外净赚!”
“这店面不便宜吧?”李国俊没想到自己刚想打听,人家就主动说到这方面来了,看来自己这张正面人物的脸庞真没白长,一看就值得信任。
那姑娘没做声,用右手对他比了个“八”,言下之意是八百块。
这倒和李国俊的估计八九不离十,毕竟是师部,房租和房价能有省城的一半,也不算便宜了。
他仗着自己看上去不像坏人,厚着脸皮又问了一句:“小师傅,我嫂子没工作,家里寻思给她开个小杂货商店,你知道这跟前有哪家想卖铺面的不?如果真有,一家人想办法凑一凑,省得交房租了。”
那姑娘皱着眉头想了想:“你这冷不丁问我,我还真不知道,等我跟我租房子这房主家打听一下,他们那会儿差不多一起在这盖的房子,可能认识。”
“那太好了,我过几天再来问问,多谢了啊!”李国俊心生欢喜。
“瞧你,客气啥,以后家里人理发烫发,让他们来我这儿照顾我的生意,我给按老顾客优惠。”
李国俊除了理发店,心里那个美呀,花五毛钱不仅理了发,还打听到了师部中心地带的铺面行情,除了自己,谁还这么有能耐呀。
他决定下次出车来师部带上媳妇宝珠,来看看这里的新面貌,最好能找到房主谈谈价,顺便让她在“新潮”理发店也烫个时髦的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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