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巨雷从天而降。
雷声很响,一下子将沐秋烟打醒了。
她的睫毛不停地颤,细长绵密的睫毛上挂着豆大的泪珠,她抬手按住撕裂般胀痛的胸口,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
母亲跳楼的打击对沐秋烟而言,太大了。
她双腿软绵无力,走不动路,更别说跑。没跑两步,她膝盖一软,摔在泥泞的地上。
如此反复好几次,沐秋烟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可她的膝盖明明已经摔得破皮出血。
陆知宴同样怔了良久, 方洁跳楼了,真的跳楼了。
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看到沐秋烟痛苦万分、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他不受控制地产生一丝怜惜。
他走上前,弯下腰,正要将跌倒的沐秋烟拉起来,没想到,沐秋烟颤抖地躲开他的碰触。
就仿佛……他是什么肮脏可怕的洪水猛兽!
“别碰我,别碰我……”沐秋烟双目失神,嘴巴里不停地重复“别碰我”三个字。
陆知宴心口又一紧,维持着弓腰伸手的姿势,没动。
但沐秋烟俨然将他当空气,她一个人跌倒、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倒,不知道过去多久,可能是两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十分钟,沐秋烟来到母亲坠落的地点。
忽的,一道闪电打下来,照亮黑漆漆的天,白亮的闪电将方洁的死状呈现在沐秋烟面前!
血,好多血……
沐秋烟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血,她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身上能流出这么多血。
从脑部、胳膊、双腿……身体各处,不停往外流淌。
雨水浇在上头,溅起血色的水花,空气中都弥散着腥甜的血味!
沐秋烟就这么直直盯着母亲血肉模糊的尸体。
沐秋烟恍然记起来,曾经的曾经,在她入狱之前,她的妈妈是京市出名的贵妇,端庄温雅,是永远光鲜的人物。
如今,她死了,死在大雨天,从顶楼跳下,没有体面,面目全非。
血泪从沐秋烟眼尾往下滚,她迈着虚浮的脚步,蹲在方洁身边,小心翼翼地抓起方洁的手,捧在双手之间。
“妈妈,你身上好凉啊,我手热,我给你暖一暖,暖一暖就不冷了。”她犹如失魂一样,自言自语。
“妈妈,我突然记起,当时我车祸失忆记不起您,也想不起曾经和您的所有回忆,您很难受。我刚才突然想起来了,想起您教我画画、陪我练琴……好多好多,我都想起来了。还有还有,我连您小时候哄我睡觉的安眠曲都想起来了,我唱给您听。”
沐秋烟将脸埋在母亲的掌心,轻声哼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陆知宴肃穆地站在沐秋烟身后,原本,他打算将沐秋烟弄起来。然而,听到沐秋烟唱歌的声调和音色,他登时僵在原处!
沐秋烟的歌声为什么跟清清那么相似?!
六年前,陆知宴被商业对手暗害,驱车冲下环山公路,当时,是清清发现他,并从废墟中把他救出,背着他前往一处农家小院。
去往农家小院的途中,他意识混沌,视线模糊,那是一种濒死的状态。当时,清清为了让他坚持住,便一遍遍不厌其烦地为他唱歌。
清清唱了什么歌,陆知宴现如今早已忘记,但清清的音色,他记得清楚。
跟沐秋烟此刻的音色,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陆知宴发现,清清当时背着他的侧颜,跟沐秋烟也十分相似!特别是现在这个角度!
虽然陆知宴当年车祸伤到脑部,继而压迫眼部神经,导致视力出现极大问题,但清清模糊的侧颜,他永远印象深刻!
同父异母的亲生姐妹,原来能相似到这种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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