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交叠在一起,就好比大风卷过的海浪,一浪未落,另一浪腾空而起。
傅追野屏住呼吸,垂在腿侧的手倏然攥住,没人看得见的黑色衬衣下,他的手臂上凸起一条条青色血管。
一步两步,傅追野两眼灼灼一瞬不眨地凝视那双眼睛,脚步有些不稳地朝那边走过去。
当车子后的人收回视线,摇上车窗后,傅追野瞳孔收紧,胸口起伏几下,三两步大跨步上前,他敲窗,嗓音喑哑,“秋秋!”
沐秋烟安静坐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不动,她眼前反复闪现傅追野和她对视以后表现出的震惊、喜悦和浓烈的情意。
是认出她了吗?怎么会呢?她现在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找不出曾经“沐秋烟”的痕迹。
偏偏傅追野一眼便认定她是沐秋烟。
“秋秋,我看到你了,你把车门打开。”傅追野颤抖的声音就在一门之隔的车外。
沐秋烟听得并不真切,却不难从中听出他的哀求。
饶是沐秋烟铁石心肠,也无法无动于衷,车外的人是她亏欠良多的人,是她已经辜负并且注定辜负到死的人。
沐秋烟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偏头以仰视的姿势抬起头,抬头后沐秋烟正视的是一张让她矛盾的脸,她下意识想要皱眉,想要躲闪,一遍遍做过心理暗示,确定面前的人是傅追野,她才收敛起一切排斥。
她笑出一排整齐的贝齿,眼睛弯弯,很开朗的模样,表现出与沐秋烟完全不同的性格。
“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沐秋烟本就不打算将活着的消息告诉时景和傅追野他们,毕竟让他们再次经历一次生离死别过于残忍。之前她的确想将活着的消息告诉傅追野,但她那是为了阻止傅追野回傅家,如今傅追野已经拒绝重返傅家的条件,沐秋烟便没理由再和傅追野相认。
傅追野站在车外,车门打开后,他低头,垂眸注视车内的人,车内的人有一张傅追野完全陌生的脸。
等车内的人开口说话,傅追野清楚地知晓,车内人的声音以及性格,都和他心心念念的人不一样。
但……
傅追野更明白,这些都是假的!
脸可能是假的,声音也可以改变,甚至性格都能假扮,唯一变不了的是一双眼睛。
一个陌生人,在看向他时,为什么会愧疚?
一个性格乐观的人,在笑的时候,眼里为什么没有半点笑意,只有化不开的暗淡和悲哀?
傅追野坚信自己不会认错,一眼万年,他曾认真仔细地看过沐秋烟那么多眼,千万年万万年都有了,他怎么会认错?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另外一个人,让他看一眼就忘记自己是谁,忘记一切喜怒哀乐,眼中心里都只装得下一个人。
他来人间走一趟,就是为了爱沐秋烟。
有那么一句话,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沐秋烟便是傅追野的军旗。
傅追野怎么会认错?错不了的,他不会错的。
他得上天眷顾,深爱入骨的人……还活着。
只是,她……不愿认他。
沐秋烟一直保持仰视的姿势,忽然间,一阵风吹来,紧接着便有一滴湿凉的液体被风卷吹到她的脸上。
那是傅追野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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