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袁见陆宴礼神色不对劲,生怕自己的哪句话让他产生了误会,忙解释道:“小郎君勿要多思,老奴瞧着夫人是一心一意对您好的,若非如此,小郎君在大房那起子人的耽误之下,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醒了!”
陆宴礼微微“嗯”了一声,问道:“夫人婚后可曾回门?”
老袁仔细想了想,道:“应当是回去过,但老奴也不甚清楚,老奴是前不久才得以回到梨岚院的。”
末了他又追问一句:“小郎君如今见好,是……想陪夫人回去?”
陆宴礼点了点头,“可我久在昏迷中,不知宁家是怎样的门户,也不知我那岳父岳母喜欢什么礼物,若要回门,总不能空手去。”
老袁闻言哈哈笑了起来,自家小郎君与夫人果然是恩爱得很呐!
“宁家原是普通商贾,”老袁娓娓道来,“那宁家老爷原本是位大夫,后来做起了药材生意,也许是福业相牵,因他乐善好施的菩萨心肠,生意越做越大,如今算得上是这魏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宁老爷子真可谓是菩萨在世啊!”老袁感慨,“去年大魏突发灾疫,远在边陲的许州灾情最甚,当时宁老爷子在边地收药材,路过许州,不忍见灾民受苦,当即在许州留下。”
“据说倾了宁家在全国百余家药材坊的一半银钱与药材,才力挽狂澜,救整个许州城和边陲几个小镇的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后来因此壮举,还得了圣上嘉赏,”老袁双手握拳以谢天恩,“如今宁家虽是商贾,却有皇恩在身,算是皇字当头,不仅巨富,名气也更大了。”
“那……为何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到侯府来?”
虽然那些为了攀权附贵,想着法子和勋爵人家结亲的商贾之流有很多,但依照他这两日的观察,陆华仍旧庸碌无为,陆淮之又还无功名傍身,再加之侯府如今门可罗雀的模样,可想而知,自从他重伤昏迷之后,安平侯府有多一蹶不振。
按照老袁所说,宁家有如此好的前景,还身负皇恩,愿意同他家结亲的勋爵人户怕是数不胜数,为何非要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如此没落的安平侯府?
此话一出,老袁疑惑地看着陆宴礼道:“夫人没同小郎君说过吗?这是御赐的婚事,宁家没得选,圣上下的旨意,让宁氏出一女嫁入安平侯府。”
陆宴礼微微垂了眼眸,他略微知道一些,昨夜在祠堂时,陆华是提过这事儿的。
他那时以为圣上赐婚之人便是宁以卿与他陆宴礼,本也疑惑不解,他昏迷多年,圣上何至于要将宁家女指给自己?
而方才听了老袁的话,才知宁府竟有如此来头。
寻常得了功勋的门户,若非请旨求婚,圣上一般不会擅做姻缘。他原以为这婚事是宁府求来的,才有此问。
如今听来,更是徒添谜团。
即便圣上一时兴起要赐婚,为何又不明旨说赐婚于谁,只说宁氏女与侯府……
难道赐婚只是借口,其实另有用意?
宁家虽是商贾末流,但有倾国之财,无论与谁结亲,都会成为其背后的莫大助力。
从来默默无闻、只唯圣上之命是从的安平侯府,难道这些年卷入了什么争斗之中?
陆宴礼思绪有些纷乱,有太多谜团困扰着他,但自己眼下身体的气力并不富余,暂时只能困于侯府之内,他无从得知如今的朝堂情势,自然也无法揣测圣意。
“夫人倒是说过,是我神思不定,一时忘了。”
老袁闻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瞧老奴这记性,怎么说到这里了?说起来这宁氏老爷别的没有,钱财最多,寻常珠宝珍玩只怕送不到心坎上。依老奴看,小郎君只怕要费些心思了……”
“不过,宁老爷子爱女如命,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光是给夫人准备的嫁妆就铺满了整条长街。小郎君也许能从这上头想想法子?”
寻常女婿讨泰山欢心可并不容易!但老袁看着陆宴礼,心里嘀咕,以自家小郎君这样上佳的品貌,全大魏都挑不出第二个来!想来就算没有礼物,只把小郎君摆在那里,宁家也该满意吧?
费些心思么……陆宴礼若有所思,以宁以卿的性子,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她的父亲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贪财逐利的市侩之辈。
他确实该费费心思了。
不是因为女婿要讨老丈人欢心,而是因为,他需要知道这道婚旨究竟有多少牵扯。
眼下其余地方他或许还无法涉足,但宁家,有宁以卿带着,去宁家一探究竟,倒是不难。
梨岚院的西边,宁以卿方才推开玉湘所住屋子的房门,便闻到一股极其腥臭难闻的味道。
她抬头往里看去,却见春瑶站在床边不住抹泪,床上的玉湘趴着,死死咬着嘴唇。
被打翻在地的瓷药瓶已经碎成几块,淡黄色的药粉撒了床前满地。
“不想上药,玉湘,你这是视死如归吗?”
宁以卿冷冷出声,玉湘闻言,立即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泪眼朦胧的苍白小脸。
“小姐!”她声音中似乎包涵无限凄苦,“玉湘受制于人,被迫出卖小姐……”
见宁以卿脸上寒冰之色未化半分,玉湘忽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
“就让玉湘以死赎罪吧!”
宁以卿只淡淡道:“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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