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了陆宴礼一眼,又递了个眼色给宁以卿,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一切等你丘伯伯来了再说。”
陆宴礼神思恹恹,他从几日前就已经察觉身体愈发用不上劲儿了,整个人的精神就如此时的秋日落叶一般迅速枯萎起来,只不过实在不想宁以卿又为他担心操劳,所以一直强撑着一口气。
他也曾思考过原因,宁以卿曾说过他强行运用内力冲破筋脉,必然会使身体经络受损,所以他以为,顶多也就是如此,身子骨虚弱一段时间罢了。
未曾料到今日晨起,竟已经连强撑精神都做不到了,他只感觉四肢百骸有说不上来的脱力感,跟着宁以卿上了马车后,竟连眼皮也再撑不起来,那种感觉就如同
如同他之前成日昏迷的状态一般,感觉魂魄都已经要荡出体内。
可是见到宁以卿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却突然有了不知从哪涌上来的最后一丝气力,强打起精神来轻声同她说了句话。
“夫人不要担心,我觉得并无什么大碍。”
宁以卿见他如此,胸口之中更是仿佛有团熊熊火焰烧得厉害,直逼得她要喘不上气。
如果真是中毒,为何她会一直诊断不出来?他如今这番模样,是不是因为她学艺不精,才导致贻误病机?
她强压下心头的自责和不安之感,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回给陆宴礼,“你放心,等丘伯伯到了,一切都会好了。”
宁致远将陆宴礼安置到宁以卿房内,又让人将他最宝贝的那株山参取来,切了几片,放入陆宴礼口中叫他含着提气。
待灌下一碗金线药莲汤后,陆宴礼的面色惨白得更甚。
宁以卿站在绣床旁,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紧紧扯着袖口,她的嘴唇紧抿,下巴紧绷,似乎在用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无时无刻不盯陆宴礼他身上。
宁致远坐在陆宴礼身旁,专注地为他又号了一次脉后,开口问道:“宴礼,现在感觉如何?”
陆宴礼努力拉动嘴角笑了笑,“似乎精神比早晨要好上许多,身体好似也没有那样沉重了。”
“这金线药莲能暂时使你经脉舒张,解取你血液之中部分热毒,所以你会觉得轻松许多,但我医术鄙薄,如今还看不出来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用此药也是权宜之计。你先趁着身子松泛些,好生养养神。”
“岳父费心了。”陆宴礼虚弱地吐出一句,又笑着看向宁以卿,“夫人胆子小,还要劳烦岳父宽慰夫人一二。”
宁致远看看陆宴礼,又扭头看看宁以卿,“她胆子小?她小时候跟着我爬过最险的山采药,跟我一齐到过瘟疫遍发的村庄,见过哀鸿遍野、满目疮痍,都不曾吓哭过。如今这样,不是她胆子小,而是关心则乱。”
宁致远低头微微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为陆宴礼将床帐放下,扭头又低声对宁以卿道:“卿儿,跟我出来,你在这里,宴礼也没法好好休息。”
宁以卿咬了咬唇,不舍地将眼神从陆宴礼身上抽回,捧着药碗轻轻地跟在宁致远身后离开。
“爹爹,是我医术不精。”
到了房门外,宁以卿叫住了宁致远,轻声道,“是我学艺不精,贸然用药施救才会如此。”
宁致远看着自家女儿紧蹙的眉头和不安的神情,叹了口气,“爹爹教你行医,曾告诉过你第一要义是什么?”
“病患为先,救人性命。”宁以卿垂眸,“可我没有救好,这是我的疏失,我是不是……不配为医?”
“傻孩子,无论如何,都要以救人性命为先,如若你当时担心自己医术不精,就不愿出手相救,只怕他连如今醒转的可能都不会有。就如同我今日给他用金线药莲,焉知不是冒险之举?但倘若不用,只怕他毒发更快,届时就算大罗金仙只怕都难以回圜。”
“宴礼算是机缘巧合下,你第一次单独收治的病患,你能当机立断,出手施救,有如此勇气和决断,爹爹已然觉得你做得很好。”
宁致远温柔执过宁以卿的手,“今日若是你刚愎自用才导致这个结果,爹爹一定不会饶过你。但此次并不是你误诊,只是你诊不到这一层,你先前替他治疗的方法也并没有错。他这毒实非表症,也不是寻常的毒,我瞧着像是血脉淤塞多年,所以积压许久,到此时才发出来的,而且连我都只能察觉是毒,却不知是何毒。你今年方才几岁?如何要对自己苛求至此?”
“卿儿,医术不精,往后就想法子日益累积、精进。切切不要因为一时失利,就丧失了行医者的勇气和发心。”
宁以卿定定看着宁致远,郑重点了点头。
宁致远见自家女儿好转许多,又道:“宴礼如今情况不会太糟,你且安心等你丘伯伯来。今日可还有一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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