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侯爷也问过诸如此类的问题,那时我已经说过原因。何况,这事跟我们现下所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宁以卿冷冷开口,径直走到房内中央的鸡翅木圆形茶桌旁坐下,背对陆宴礼。
“我如今是在同侯爷就事论事,为何成了我对他们抱有敌意?大房几次三番想要害你性命,难道不是事实吗?侯爷此话,是要怀疑我的用心?”
陆宴礼见她已然是有些抵触的姿态,略微想了想,又道:“不如这样,我回答夫人的问题,换夫人一会儿回答我的问题,可好?”
宁以卿微微“嗯”了一声,
“父亲临终有嘱托,他要我承袭爵位,用这一世护住陆氏一族的荣耀与性命,我立过誓言,此生不会做出兄弟阋墙、互相残杀的事情。”
宁以卿难以置信,“哪怕他们动手要取你的性命,你都能不计较?”
陆宴礼深深看着她,“我曾说过,幼时兄长曾救过我一命,即便真的是他授意在我药中下毒,也只算恩怨相偿,此事在我这里从此揭过,再不提及。”
宁以卿面上逐渐笼罩起失落之色。
陆淮之在十一年前就想过加害他,他揭过了。
如今坐实了大房给他下毒的事,他还是可以揭过。
自此,她也算是彻底认清了一件事。
陆宴礼是大度磊落的端方君子,而她,是带着目的在黑暗中苟且前行的人。
果不其然,她与陆宴礼,这辈子都不会是能走到一条路上的人。
只不过在今日之前,她还曾经心存侥幸,陆淮之日后要对付的不止宁家,还有陆宴礼。如今大房对陆宴礼的杀心更是昭然若揭,她以为这层关系,多少能让他与她站到一个阵营。
可如今,哪怕明知陆淮之一家想要他的命,他也仍旧可以轻轻揭过。
什么夫人,什么夫君,都不过是场彼此心知肚明的戏码,若陆宴礼得知她要大房血债血偿她与他这微薄得几乎不存在的这场“夫妻”情义,又岂能同他们的骨肉亲情相较?
到那时,别说站在她这边了,只怕陆宴礼绝对不会对大房的事情坐视不理。
宁以卿自嘲一笑,陆宴礼态度如此明朗,只怕往后总有一天,他会为了大房与自己分道扬镳也未可知。
倒也无妨,她兀自斟了杯茶水,原本她的仇,就是要自己报的,她也从未将希望寄托到旁人身上过。
只不过,毕竟各自为路,往后她与陆宴礼的相处就更要守着分寸了。
她要看好自己的心,不能再如同之前一般,数次莫名其妙地意乱情迷。
陆宴礼见她没了声音,似乎看起来也没那么不悦了,只一个人在茶桌旁默默喝水,便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坐下,问道:“既然我回答了夫人的问题,那夫人能否也回答我的问题?”
“早就同你说过了,”宁以卿沉声道,“大房数次羞辱我宁家,这口气我不能忍。如此而已。”
陆宴礼微微垂下眸去,“或许我能换个问法,夫人,其实从知道我中毒开始,你心中就已经对大房存疑了吧?”
宁以卿不置可否。
“但你特地等到现在,叫来丘老先生,由他来证明我体内的毒也有大房的手笔,是想让我对大房有防备之心,还是,夫人想要人证物证俱全,让我一怒之下,能对大房做些什么呢?”
宁以卿哑然,瞪大了双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究竟有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身为他的妻子,她方才那番话完全是在设身处地地替他考虑,为他鸣不平,不是吗?
当然,她承认自己有一丝小小私心。
陆宴礼知道她与大房不对付,若是她来说,陆宴礼未必会真信,但有丘鹤年在,足以证明那落回之毒是陆宴礼在侯府之时被下的她以为,借此机会,便能叫陆宴礼彻底认清大房的真面目,往后再不留情。
只有如此,日后大房出事,陆宴礼便不会再想着法子去替他们斡旋转圜,才能真正独善其身。
可是为什么,陆宴礼竟会觉得,她是想要借他的手去对大房不利?
宁以卿心中的委屈与愤怒一涌而出。
“我想要侯爷一怒之下对大房做什么?”她捏紧手中茶杯,难以置信地反问,“难道大房屡次加害于你,我身为你的妻子,就不该加以提醒吗?”
“夫人当真只是为了提醒吗?”陆宴礼看着宁以卿,缓缓出声,“我想听夫人一句真话。”
宁以卿怒极反笑,“你原宥他们的所作所为,哪怕他们伤天害理,坏事做尽;而在你眼里,我无非是个挑拨你们兄弟感情的小人罢了。”
“所以,你非要问清我与大房之间的恩怨,就是为了以防我会对他们不利吗?”
陆宴礼面色愈发复杂,“我不是这样想。”
“那是什么?”宁以卿冷冷嗤笑一声,“你方才问的话,难道自己忘了吗?”
“你觉得我所言所行,不过是为了借你的手,泄我一己私怨而已,不是吗?”
宁以卿眼中的疏远之色愈发浓烈,她沉思良久,终于朱唇微启,“罢了,侯爷如今还在解毒之期,我不该说这些事情费你心神,请移步床榻之上,好生休息吧。”
陆宴礼深深看着她倔强疏离的脸,忽然觉得心中好似泄了气,他轻轻伸出手来,覆上宁以卿的手,宽慰道,“是我失言,只是我有太多疑惑,想向你求解罢了。”
“侯爷管这叫求解?”宁以卿冷冷抽回自己的手,“这难道不是在诛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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