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乃大魏天子,是万乘之尊、天日之表,大魏百姓无不望风而靡。更何况妾身一介弱质女流,今朝万幸才得见天颜。陛下龙威赫赫,令妾身股战协息、不能自抑。”
宁以卿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身子伏得更低,手指也不由得曲起紧攥,将毕生所学的溢美之词尽数搜刮出来,小心翼翼地回禀,
殿内沉寂许久,正当宁以卿胆战心惊以为自己说错话时,身前不远处忽然爆发出几声爽朗开怀的男子笑声。
宁以卿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安放回去。
“从前朕只知道宁致远心怀万民、忠义节正,未想他还持家有道、教女有方。”
皇帝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之上,笑道,“看来朕当日给他的赏赐还是少了些,如此内外兼修、心怀家国之人,值得大魏子民称颂学习!”
宁以卿忙出声道:“陛下所赐已是天恩浩荡,宁家上下无不感怀于心,只愿日后能以拳拳之心报得陛下隆恩,实在不敢得陇望蜀。”
皇帝很是愉悦,挥了挥手让陈襄其赐坐,又道,“起来吧,宴礼自小与朕一同长大,你们不必拘着这许多礼数。”
宁以卿微微侧头,看了看陆宴礼,直到陆宴礼对她点了点头,又在口中比出“放心”二字,她这才敢叩首谢恩,然后缓缓站起。
皇帝倒是没接着问她什么,只是与陆宴礼闲话,但宁以卿总觉得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眼光,时不时朝自己身上扫来。
她正经危坐,始终保持着恭敬谦卑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唇角也带着浅浅笑意。
直到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皇帝忽然抬手揉了揉眉心,脸上显现出些许疲倦之色。
一旁的陈襄其立时上前温声劝道:“陛下今日本就没有午睡,如今又费心劳神谈了许久的话,纵然您心中再看重陆侯,也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呀。”
皇帝佯怒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宴礼好不容易痊愈,朕与他数年不见,现下多说会儿话又怎么了。”
陈襄其无奈地朝陆宴礼投去一记眼神,陆宴礼即刻微微扯了扯宁以卿的衣角,二人一道站起身来。
“陛下待臣一片爱恤之心,臣心中无限感激,只是龙体为重,臣与内子实在不敢再多叨扰了。且臣如今身体已然日渐好转,来日方长,陛下若想见臣,臣随时待命。”
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朕瞧着是你厌烦了,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出紫宸殿,与你这位新妇一同回到家中去如胶似漆吧?也罢也罢,朕也不能拘着你们不放,改日朕再行传召就是了。”
宁以卿没想到皇帝口中会说出这样调侃打趣的话来,脸颊瞬间爬上一片绯红。
陆宴礼坦诚地笑了笑,倒也毫不避忌掩饰,“那臣便谢过陛下体恤。”
说罢,便同宁以卿一起弯腰下拜。
正要告退之时,皇帝却忽然话锋一转,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宁以卿,“宁氏,怎么都要走了,还不向朕讨赏啊?”
宁以卿愣住,微微张了张嘴巴,眼睛只能无助地看向陆宴礼。
讨赏?她来讨赏?讨什么赏?她该怎么回话?
皇帝说的怎么净是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陆宴礼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宁以卿会意,旋即应声道:“妾身一于社稷无功,二于陛下无助,实在不知有何赏赐可讨,还请陛下示下。”
宁以卿私心觉得陆宴礼给她传达的意思不知道,那便直接问吧。
在皇帝面前,不要自作聪明,才是聪明。
“谁说你于朕无助、于社稷无功了?”皇帝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指向陆宴礼。
“你独自辛苦数月,费心劳力,才救治了朕的左膀右臂,救治了为大魏立过无数汗马功劳的战神,这难道不是你的功德?”
宁以卿心咚地一沉。
安平侯府、乃至梨岚院内的事情,这位皇帝陛下远在宫中,却难道全都知道?
若是他对陆宴礼府邸之中发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为何这么多年又对陆宴礼不管不问,任由他受大房作践?
若他不清楚,又如何会知道,是自己“费尽心思”才救回陆宴礼?
毕竟如今包括大房在内,许多人都不明陆宴礼忽然醒来的真相。
宁以卿脊背一阵一阵地发凉,她脑中空白了片刻,旋即立刻声音清亮地回禀。
“侯爷是天子肱股、社稷功臣,却也是妾身的夫君,妾身不忍夫君受尽病痛折磨,是以全力救治,所做都是分内之事,实不敢妄图功名。”
皇帝哈哈笑了两句,又道:“可这个功劳,朕说要给你,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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