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烈国公夫人却忽然开口道:“若是有隐情,林夫人为何不直说?处理这些家务事本就该公私分明、果决明断,非要这样遮遮掩掩、拐弯抹角,还不如方才宁夫人来得直率爽快。”
宁以卿有些讶异地朝她看去,只见她满面的正义凛然,言语之间竟还带着回护之意。
寻常人一听这许多弯弯绕绕,便知道是安平侯府自个儿府内的浑水,避之不及,非这位国公夫人不同寻常。
方才也是她拉着众人一起听,如今别的夫人听完林氏的话,即便面上端着,心里只怕也对自己避之不及,独她一人出言直怼林氏造作,倒像是真的站在自己这边,欲出头鸣不平。
早有听闻那烈国公英勇刚烈、威武不屈,如今瞧这位年逾四十的端庄妇人眼角眉梢掩不去的英气,倒真是夫妇俩如出一辙的性子。
宁以卿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带着感激和安抚,又转头看向被她这话刺得脸色难看的林氏,朗声道:“今日难得诸位夫人都在,无论如何便都不会失了公平。既有这样的机会,嫂嫂不必想着替我遮掩什么,直说就是。”
她顿了顿,又一字一句表明自己的立场:“无论府中任何事物,我都自认问心无愧。”
林氏回头朝青莲低声吩咐了一句,旋即便站起身来,大义凛然道:“安平侯府有人私自放印,这件事情,我早已得知。”
“先前不发作,是顾着骨肉亲情、念着妯娌情面,想着私下里劝了再说。若能金盆洗手,此事我也能帮着掩盖过去。再者,我家婆母早逝,侯府大小事宜这些年来都是我在操持,我自是知道无论何事都该以侯府为重,而这样做,对侯府总归是最好的局面。”
她微微垂下眸去,片刻之间复又抬眼,眸中已经燃起一汪悲愤,又抬起手指向宁以卿。
“未料我处处想着周全、体面,却给了你反咬一口的机会,差点就冤枉了我儿淮之。弟媳啊弟媳!”
林氏的眼泪应声而落,满脸的悲怆和愤慨演绎得精彩淋漓,连宁以卿都差点站起身来为她精湛的演技拍手称好。
而平素吃斋念佛心软惯了的安国公夫人,此时已经走到林氏身旁递过帕子给她擦泪了。
“这样的事情要讲证据才是,”不等宁以卿开口引导,烈国公夫人已经抢先一步,“若真有私放印钱的事儿,那可不是开玩笑。林夫人若无证据,空口白牙污蔑自家弟媳,这罪可不轻。”
林氏一边擦泪,眼睛一边频频往堂外的院里瞧去,见青莲已经引着人往这儿走来,嘴角险些止不住笑意,却仍压着嗓子,发出哽咽的声音。
“证据自然是有。只是今日若真将这事儿和盘托出,弟媳罪责难逃,又焉知我家宴礼会不会责怪我这个当嫂嫂的?”
宁以卿朝她瞥去,淡淡道:“嫂嫂但说无妨。我自认不曾做过的事情,又何必怕莫须有的罪责?只是嫂嫂,可别被有心之人蒙骗了才好。”
青莲已经将人带到庆余堂前,只是因为有男子在,一行人在戏台子前便停下站定。
青莲抬手示意戏班子退下,对着林氏遥遥一礼,便大声开口道:“回众位夫人,这几位都是被私印所害的苦主。”
众人看着平民装束的几个男女,皆是脸色一变。
苦主都寻上了门?那宁以卿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林氏上前几步,朗声问道:“你们此前不都是想要求个公道吗?如今这京城之中最有名望的各位勋爵贵眷都在此处,定然会为你们主持公道,都放心将自家的冤屈说出来吧!”
几人见林氏胸有成竹的模样,又彼此相视一眼,旋即便有一壮年男子从中迈步而出,大声道:“安平侯新娶进门的那位夫人草菅人命!私自放了高利的钱贷,诱骗我家老娘去借,刚开始说三分利,到了日子又让人上门催债,将脸一抹,开口便是六七分的高利!”
他愈说愈激动,唾沫横飞,惹得一旁的青莲都有些鄙夷地往旁边挪了挪步子。
“非但如此,她还找来恶霸!上门殴打我家年迈的老娘!还说还不上债,就要把我七岁的小女儿绑了卖去春红院抵债!”
随着他第一个发声,其余几人也纷纷上前说个不休。
不仅有这个被宁以卿派去的恶霸逼着卖儿鬻女的,更有甚者是自家妻子都被宁以卿派去的人掳掠了去,还有几个又说家里仅剩的几亩薄田都被强逼着交了地契摁了手印。
非但如此,那些要债的逼良为娼、恶贯满盈,还将众人家中都打砸了个精光,更是出言警告。
“这位侯夫人好大的官威啊!”其中一名妇人哭着嘶吼,“还说如果我们敢去报官,以他家侯爷的权势,不止能叫我们求告无门,还要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就是性命都不保啊!”
林氏背对着众人站着,眼睛里已经是盛满的得意之色,一张红唇轻轻勾出浅浅弧度,是溢于言表的恶意。
而一众贵妇人更是听得胆战心惊。
这些人描述得情真意切,很难让人不相信。她们此时看向宁以卿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愤怒和鄙夷之色,就连先前一直维护宁以卿的烈国公夫人此时神色也略微有所动摇。
但她却仍旧先看向宁以卿,认真又严厉地问道:“宁夫人,你有没有做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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