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瑟从镇南王府出来时已近正午,婉拒了万俟渊一起用午膳的邀请,光天化日之下出入王府如无人之境,几个起落就避开行人消失在皇城角落。
王府书房内,万俟渊缓缓推着轮椅来到院落的银杏树下,枯黄变色的叶片打着旋儿从高高的枝干上飘落,不一会儿就在她腿上、肩上铺了一层,伺候她的贴身小厮想上前清理,被她摆摆手挥退了。
万俟渊拈起一片扇形的淡黄色叶子,双眸有些失焦地盯着,半晌,管家匆匆进了院子,走到世女身边弯腰道:“穆师傅已经离开王府。”
“嗯。”万俟渊眨了眨眼,指间顺着叶片的纹理一点一点往下撕,音色低沉道:“你说,她是不是发现了……”
管家下意识打量了下四周,见只有小厮一人才道:“怎么可能,她虽然武艺高强也不过就是个平民,您太把她当回事了。”
“她从不抬头直视我。”
“您可是镇南王世女,哪个平民敢直视您呢?”
万俟渊摇了摇头,“她如果只是个有点本事的武夫,我就不会想要和百川镖局组成利益联盟了。”
“这也是老奴不懂的地方,我们镇南王府何必与一个镖局联盟?直接花钱请她做我们王府的护卫不就行了?或者买下镖局,让她们只给您押镖。”
万俟渊想到穆师傅之前提出的同样问题,自己回答她,“因为我相信百川镖局的前途无量,而穆师傅也不是甘愿屈居人下的,我希望能和穆师傅达成长远的合作关系。”
管家觉得世女高看穆师傅了,万俟渊却觉得自己还是太低估了对方,否则她不会在不打任何招呼的前提下让穆师傅去救人和灭口,迫使百川镖局与镇南王府捆绑用计把人推向自己的阵营,而非平等谈判的方法,足以见得万俟渊起初并未将穆师傅放在眼里。
以致如今有些骑虎难下,穆师傅不仅轻松破局,还因此对王府失去信任,以后再找她押镖怕是更难了。
万俟渊暗自叹气,又觉得自己之前想多了,如果穆师傅看穿了她的秘密,不会一点反应也没有,既没有以此威胁也没有讨好利用,总算是一件好事。
她现在更好奇,穆师傅是从哪儿找到的蓝都贝母,这可是京城乃至全天下都在疯狂寻觅的珍稀药材!
据闻君后多年前意外中毒,每个月圆之夜都会遭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曾几度自杀未遂,圣上痛心不已,向全天下发诏书求神医解毒,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医毒双绝的大夫写下解药,这配方里的药材却都是世所罕见的珍品,皇家陆陆续续找了几年,终于集齐了大部分药材,仅差一只蓝都贝母。
穆师傅拿出这天下罕见的药材,这才成功转移了三皇女的视线,毕竟对方苦求君父的解药多年。
穆师傅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碰巧路过山崖,三皇女都可以选择忽视,何况穆师傅这一出是真切地救了三皇女父女两命!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另一头已经远离镇南王府地界的暮瑟正打算找一家酒楼吃午饭,迎面驶来的一辆马车与她错过之际突兀传来奇怪的碰撞声,以她敏锐的听觉还依稀听到了呜咽声。
暮瑟转过身细细打量这辆没有任何标识的低调马车,犹疑间,一只小巧的物件从马车内掉落在大街上滚了两圈停在一旁商铺门口,她走上前捡起来,是一只有点眼熟的玉扳指,成色一般并不贵重。
“这是……”她反复看了两遍恍然道:“杜繁会的!”
暮瑟猛地想起前些日子接杜繁会出四皇女府的事情,脚下一转,连忙跟着了那辆马车。
果然,马车在皇城角落兜了一圈悄悄停靠在了四皇女府邸的后门,几个侍女从门内跑出,训练有素地将马车里五花大绑的杜繁会押进后门,塞入一顶小轿,继而把门一关、马车驶离,全程井然有序、悄无声息。
暮瑟眯起双眼,四皇女府不比镇南王府,人多眼杂,她不能保证在大白天完全不惊动任何人的把杜繁会救走,一旦事情闹开,以后杜繁会一介平民就要直接对上四皇女府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举步维艰。
四皇女万俟浅如今还在回京途中,一时半会儿杜繁会的人身安全应当没问题,可若是无故失踪一夜,怕是有损名声。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目的吧。”暮瑟斟酌片刻,决定先返回一趟西苑安抚住纪家人,免得他们病急乱投医,等到天黑了她再想法子把人救出来。
如此这般,暮瑟不复此前的悠然自得,就近买了一匹快马小跑着出了皇城。
四皇女府内,两位主人一个远在灾区一个陪同秋狩均不在家中,下人们难免有些懒散,尤其午后休憩的时间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说话,后院爱嘴碎的男人们你推我搡地朝柴房靠近,又被看管的几个侍女轰走。
“哎呀,我们就好奇看看,推什么推!”
“听说是个大美人,可是真的?你们谁看到了?”
“再美能有我们正君大人美吗?那可是京都第一才子!”
“呸呸呸!一个不三不四的小侍也配与我们正君比美,不过嘛~这大鱼大肉吃多了偶尔品尝些清粥小菜也不错啊,怎样,谁看到这小菜长得如何了?”
“没有,不给看!要我说怕是长得一般,你看那几个看门的侍女一点被惊艳到的样子都没有,你们说正君大人怎么想的,为什么突然给四皇女纳侍啊?”
“对啊对啊,成婚还不满一年呢!正君大人也太大度了吧!”
“听说啊,我是听说的啊,这位小侍是个鳏夫,在外面时就常勾搭娘们,说不定那什么功夫特别好呢!”
“噫!那也太脏了吧,正君大人怎么找这种来伺候四皇女!”
“假的,鳏夫是真,但不是因为床上那点事,据说是因为特别会赚钱。”
“我们皇女府上还要靠一个鳏夫赚钱,你这更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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