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川穿戴好盔甲,正要拿枪时,却还是放心不下顾槿。他折回床边,伸手摸摸女孩依旧苍白的脸,就看见顾槿缓缓睁开了双眼。
顾槿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穿戴整齐的陆庭川,头盔虽然盖住了他大半张脸,顾槿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逐渐绽放的巨大惊喜。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没有什么词能够形容陆庭川此时的心情,原本日渐沉入谷底的心一下子升到了天。他屏住呼吸,不错眼的看着顾槿,生怕自己眼前所见只是昙花一现。
直到看见顾槿的眼睛动了动,他才猛然回神一般,转身去倒水。
因为顾槿后背重伤,不宜压动,陆庭川在床上拢起一条被子,让她搭抱着被子侧躺,还吩咐安娘定时给她翻身。
不过,每每喂药时,都是陆庭川搂着她的脖子,让她坐立起来。明明这个动作已经做了无数次,此时顾槿醒来,他却有些不敢上前抱她。
这个动作太过亲密,陆庭川害怕顾槿会怪他轻薄、唐突。
他正端着水杯不知所措时,只听顾槿有些难受的道:“庭川哥,我、渴······”
一听这话,陆庭川可顾不上什么唐突不唐突了,他立马坐下来,无比熟练地一手轻轻搂着顾槿的脖子带她坐起,一手给她喂水。
直到好几杯水下肚,顾槿才感觉自己嗓子好受些。头上靠着陆庭川又冰又硬的盔甲,顾槿却感觉自己无比安心。
“你知道吗,你昏迷七天了。”陆庭川的声音中都有些颤抖,怀中的人是那么轻,又那么脆弱,他真的害怕就这么失去。
顾槿的头还是有些晕,她缓缓抬起右手,抚上陆庭川脸上的胡茬,颇有些怀恋的道:“庭川哥,我想吃苹果了。”
“好,我去······”陆庭川想也不想就答应,却反应过来:“什么是苹果?”
顾槿拧眉,细细想了一下,却对古代的苹果叫法没有丝毫印象,甚至可能现在都没有苹果这种东西。她微微一笑,对陆庭川道:“我做梦梦见的,想来是天上的果子,现在还吃不到的。”
这话听得陆庭川心中一痛,只以为顾槿往鬼门关走了一遭,正想问那苹果有什么特征,屋外传来张云奇的声音:“将军,都准备妥当了。”
顾槿此刻也反应过来,她之所以能醒,是因为听见有人说“百姓的尸体”。她抬脚想下床,却扯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她瞬间冒了汗。
陆庭川轻轻将她放躺下,一边盖上被子,一边道:“有我在,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顾槿伸手自己探了探脉搏,也知道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转过头,看着陆庭川,一字一句道:“我一定要将江玉霄碎、尸、万、段!”
“你先好好养伤,放心,我也不会放过他。”
“你快去!”顾槿轻轻推了推陆庭川,眼里还有些泪花。
陆庭川重重点头,大踏步出门,顾槿却再也忍不住,眼泪奔涌而出。
她真的好恨自己没用,要不是因为她的疏忽,冀州百姓就不会遭此劫难。如果当日刘春平报信时她就南下,就算顺德救不了,那是不是真定和郸城的百姓就不会被伤害了?
强烈的负罪感和愤恨压得顾槿喘不过气来,她恨江玉霄,也恨自己。
“顾将军,你为什么要哭?伤口疼吗?安娘给你吹吹?”
安娘见陆庭川走了,照例进屋看护顾槿,却发现顾将军竟然在哭。
顾槿从来不会将虚弱的一面展现在人前,她压下心头的悲愤,深吸一口气问安娘:“好孩子,你叫安娘?”
“嗯,娘亲希望我平平安安。”
“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安娘点点头,还帮顾槿擦去脸上的泪痕。
“谢谢你!”顾槿抬起右手,摸摸小姑娘的脸,又道:“好孩子,辛苦你了。我醒了,我会让人送你回家,你爸、爹娘肯定很想你。”
“我不走,顾将军,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打仗吗?”
一听这话,顾槿反倒吃惊了:“为什么?战场太危险,你看我都······”
“我已经没有家了。”安娘声音有些低落,顾槿脸色却又白了。没有家,那就是父母亲人都不在了,她是真定人,那么就是······
是自己害的,又是因为自己!可这个小姑娘还一直在照顾她。顾槿心中难受,说不出话来,却听安娘讲道:
“那天娘亲拿回来一条新被子,弟弟因为跑去玩水有些着凉,就给他盖上了。后来弟弟病得严重,接着娘亲和我也病了,爹爹请了好多大夫,却怎么也治不好他们的病。我记得村里那时候有好多人生病。后来,弟弟就没了。”
“我以前就见过你!”安娘转过头,看着顾槿,有些激动的说:“当时你和几个当兵的运了好些药材,你还亲手喂我药喝,他们都叫你顾大夫,没想到你还是将军!”
这个事情过去了大半年,顾槿照顾的病人太多,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能笑笑,摸摸安娘的头,又听她说:“喝了几次药,我们就好了,之后你就走了。”
“嗯,因为其他地方也有病人,所以我不能在你们村子停留太久。”
“可是为什么,那些当兵的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一些在救人,一些又在杀人?”
顾槿咬牙切齿道:“因为救你们的,是夏赢风老英雄的兵;杀人的,是漓廷狗皇帝的兵!”
安娘的声音又低落下来:“那天漓军杀过来,爹爹还没来得及去抵门,就被杀了,娘将我护在身下,漓军以为没有活人了,我就没被杀。”
顾槿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一次往外流:“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
安娘虽然有些懵懂,却还是帮顾槿擦掉眼泪:“你明明将我们护在身后,为了让我们走,你还被砍了好多刀,为什么说没有保护好我们?”
“如果我早一点回来、早一点······”
顾槿嗓子沙哑,安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转移话题道:“顾将军,你可以让我和你一起上阵杀敌吗?我恨那些漓人,我要给爹娘和弟弟报仇。”
顾槿看着她眼神中的愤恨和坚定,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她没有家,那自己就会好好照顾她。
于是她说:“好,我教你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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