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这一嗓子,让怒火中烧的顾槿冷静下来,总不能贸贸然前往后勤所兴师问罪。
军费开支甚广,除了采购粮食,要是还有其他方面也有贪墨,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于是顾槿调转了马头:“先下村看看。”
又去村里?不是昨日才去过吗?卓然虽满脑子疑惑,见顾槿没像昨日一样说不让他跟,便还是尽职尽责跟在身后护卫安全。
这一次顾槿并没有前往李志明的那个村子,而是随机选了一条路线,一路查访了过去,从西到东一连走了好几个村子。
哪怕是随机在地里询问到的农夫,所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军中收去的粮食,就是按一石小麦一两二钱算的。
统计了一路,顾槿也渐渐厘清了思绪。
军粮的收购也牵涉好几道人手。军需官下乡,实地给银子是第一道;各村粮食汇总到粮仓是第二道;全部支出汇总成册是第三道。
所以一两二钱的单价,是从哪里开始变成一两五钱的,一时间还真不好说。甚至不排除一层加一码的可能性。
于是顾槿按捺下问责的冲动,回到营地,又让卓然找来这段时间武器制造,以及军服采购上的账册。
其实就算顾槿不愿意打草惊蛇,连续查账的行为已经表明了她的目的。所以后面的账册,是顾槿这一部的后勤总负责人老李头亲自送过来的。
这个老李头,还是原先跟随陆庭川的老人,一直负责后勤事宜。曾经顾槿在顺德商谈卖粮的事情时,后期也是有了他的协助,才让顾槿能够放开手脚专心处理疫民的救治事务。
一进屋,老李头就恭敬送上了一大摞账册:
“将军,账册都带来了,时间和事项皆是从将军负责冀州军务开始的。”
哪怕老李头一直以来还算是办事牢靠,可顾槿现在看谁都抱着怀疑。让他先坐下,又叫卓然上了茶水,之后顾槿便一言不发,开始翻看起来。
凭心而论,要是没有老李头的鼎力协助,顾槿的弓箭队压根建不起来。
找工匠,制造弓柄和弓箭,皆是老李头在负责。还有守城的成功,火油、石头和木块的采办,也离不开军需后勤人员的支持。
现在再看看当初武器制造的开支,每一笔都记载得清楚明了,单价、数量、总价,没有任何数据是含糊的。
其实顾槿也清楚,没有甜头,谁会冒着战乱出去卖命?水至清则无鱼,顾槿也没有心力盯着每一笔的军费银子。所以就算有军需官从中拿了东西,只要将需要采购的物资办好,一定程度内谁也不会追究。
可这回粮食的情况却不同,一石就从中黑去三钱银子,整个冀北当时收上了三万两千余石小麦,也就是说,贪墨之人从中抽去了将近一万两白银。
想当初,陆庭川的千户孙维奇断断续续搂走千两银子,就被砍了脑袋。现在有人弄走万两白银,已经是极大的数额了。
老李头负责后勤事务这么多年,虽然此时顾槿并没有与他为难,可一看这状态,老李头直觉出了事情。
不过他自问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从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即便顾槿查问,他也是不怕的。
而且真要出了事情,身为后勤总负责人,他责无旁贷。所以卓然一过去要账册,他亲自过来了。
虽然武器制造以及军服采购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不过顾槿早有准备。
当初建立弓箭队时,顾槿对弓箭的制造也不是万事不管,偶尔也会到工地与工匠交流,查看进度。
对于制造时所使用的木料、铁料,还有给工匠的工钱,顾槿心中也是有数的。
此时看见这一部分的账目没有什么问题,顾槿的火气稍稍降低了些。
看完一本账册,顾槿抬起头来,看向老实候着的老李头,轻叹道:“这样的气氛下,李叔还真沉得住气。”
见顾槿终于愿意说话,老李头赶忙站起来行礼:“不知账务上有何疏漏,出了何事,还请将军明示。”
他说得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像心里有鬼,哪怕面对顾槿的眼神审视,也一副无愧于心的样子。
“既然你亲自来了,我便不卖关子。”顾槿找出收粮的账册,给老李头递了过去:
“你看看,这上面的账目可有什么问题。”
这本账册老李头再熟悉不过,收粮耗时良久,他磨这本账册也磨了良久,自问没什么不对的。
不过既然顾槿这么说,她还是恭敬接过,仔细翻看了一番,半晌,还是摇头道:
“账目是属下一笔一笔做的,还请将军恕罪,属下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顾槿又随便从桌上拿起一本账册,漫不经心问:“这段时间,市场上的粮食收购价格如何?”
“回禀将军,粮行向农户收粮,未脱粒的小麦收一两二钱银子一石,脱粒的收一两五钱。”
一听这话,顾槿眉头一皱,彼时收上来的麦子,可都是没脱粒的。
正思量间,老李头又道:“不过属下得了将军命令,知晓安抚降军之重,安排收粮时,即便没脱粒,定的价格也是一两五钱银子一石。”
“这个价位,比起咱们跟粮行采购,还要划算了三成。”
按照行市来说,这个粮价也没有偏高,怪不得老李头没发现什么问题。
即便他表现得坦荡,顾槿也没说话,找出在村里记录下来的收成给他递了过去。
“李志明,售二十四石粮,得二十八两八钱银。”
再一往下看,老李头瞬间反应过来:“将军,有人贪墨!”
这一嗓子嗷的,比顾槿都还激动,“李叔,现在你知道出了何事了吧?”
老李头将账册拍得“啪啪”响,忍不住来回踱步,嘴里气哼哼道:
“他娘的,哪个小杂碎干的欺上瞒下的勾当?老子逮到,非把他皮扒了不可······”
没想到这老李头也是个性情中人,也是,军营中一群粗狂汉子混久了,可别指望他们彬彬有礼。
相较起老李头的急躁,顾槿已经冷静下来:“要做到这样欺上瞒下的事情可不简单,哪些人参与了收粮,你尽快把名单统计出来。”
老李头踱步的脚一顿,突然激动的说道:“将军,此事一定是涿鹿县令那个狗贼干的!”
军是军,政是政,顾槿其实没怎么跟官员打交道,也知道地方官员不得干涉军中事务:
“军中收粮,又怎么会牵涉到涿鹿县令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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