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霄撤下之后，漓军的攻城还是没有停止。只不过他们组织的数次冲锋都被陆庭川一一瓦解。
太阳照耀大地时，漓军已经没有了暗处视敌的优势。大晟守军从城墙上射下的羽箭和弹药的准头都在稳步提升。
江玉霄麾下的几个将领看见战局不利，急急地朝他望了好几眼，却都不敢出言说一些“撤退收兵”之类的话。
江玉霄冷眼看着自家战士一批一批倒下，分析着城墙上射下的弹药对己方造成的伤亡数量。良久之后才轻轻道了一声“收兵”。
他的语气虽轻巧，听在底下的将领和战士耳中无异于天籁。就在日头渐渐升高时，嘹亮的鸣金声响彻这片土地。
郑鑫看着底下的敌军如潮水般退去，冷冷一笑：
“得亏咱们有了火铳，这些家伙居然这么不经打了。”
陆庭川沉默片刻，开口道：
“这一次，本来就是试探。”一边说着，他一边打了个手势 ，战士们也就停止了对羽箭和弹药的浪费。
陆庭川猜得没错，江玉霄这一次虎头蛇尾的攻城，最主要还是抱着一举击杀陆庭川心思。而对于一鼓作气攻下许州城，他其实没抱多少希望。
毕竟叛军的援兵刚到，又是以逸待劳，要是这么轻而易举就被自己给攻破，那陆庭川就不配做他的对手。
从战场上撤下来之后，江玉霄又一头扎进了营帐，开始琢磨后头的计谋。正面硬碰耗时太久，他必须想一个机巧的主意来。
只不过，说是思考战法，他却没让任何一个手下进入自己的营帐。一切军令都是他一个人敲定的。
这一次攻城后，漓军着实安静了两日，甚至都没派人出来叫阵。
陆庭川看这状态就知道不对，江玉霄一定又有了什么手段。为了积极应对，陆庭川派出了好几波斥候打探。
不过老实来说，不管对方耍什么阴招，陆庭川都是不怕的。现在战局的走向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许州这一边战事胶着，顾槿所驻守的地方却相当平静。
她一来到济源县就派人打探过，有部分漓军一直驻扎在洛邑，既没有四处作战，也没有派兵马骚扰其他地界的百姓。
因为无战可打，顾槿只能以主意漓军动向为主，也发现了对面一直在调派粮草。
说是调派也不对，分明就是在洛邑的地界明枪。不管是郊野居住的村民还是城中的百姓，家中存粮被那些个杀千刀的搜罗了个遍。
见此情形顾槿就明白，失陷的地界百姓情况很是糟糕。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一次对面没有再传出什么屠城的事情来。
想想也是，天下混乱了这么多年，景睿帝在建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着急忙慌发展人口。想必那漓廷皇帝也有同样的烦扰。
中原人口比起百年前已经锐减了一半，漓帝要想在夺回天下之后继续坐稳自己的龙椅，就必须重视人口了。
要是还放任手下的将领干些屠城的勾当，等仗打完，他可就没有了理想中的人口和财富可供挥霍。
顾槿严阵以待盯了漓军动向数日，突然发现了洛邑的大军不再一门心思搬运粮食，已经开始集结。
时间上，恰好就是江玉霄与陆庭川第二次交锋的后两日。
不知道这批人是打算前往许州协助攻城，还是剑指济源，顾槿加派了前往探查的人手。
“报，漓军朝着北边来了，人数约莫三万。”
漓军杀来的脚步是和斥候的回禀前后脚到的，敌人的数量又是己方的三倍，顾槿的压力可想而知。
看似火烧眉毛的关头，顾槿尤为冷静：“按兵不动，再探！”
也就是这一句再探，让顾槿成功避免了与漓军的正面交锋。
北路的活动不同于陆庭川一部的大张旗鼓，顾槿是带着队伍秘密赶来的。昼伏夜出，洛邑的漓军还不知道济源隐藏着这么一支万人精锐。
之所以说两方没有正面交锋，是因为漓军的北上是直奔着主城山阳而去的，根本就看不上济源这座小县城。
又因为他们走得急，甚至都没有来济源借道。
顾槿第一时间给山阳的驻军发出了警示，同时也在琢磨着用什么样的法子将这群人赶回西边去。
哪怕还没有收到陆庭川那边的最新消息，顾槿也知道漓军直奔山阳是打着侧面进攻的路子，一定是主战场那边失利了。
这么看来，陆庭川算对了。
“将军，打不打？”
卓然看着瞧地形图出神的顾槿，忍不住喊了这么一声。
在他看来，白白放漓军从济源南面过去简直是一大损失。他们本来可以依托济源县，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
卓然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上战场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隐藏在他体内的好战因子被频繁活动的漓军彻底激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拿起火铳和对方一决高下了。
顾槿抬眼看了看一脸激动的卓然，笑道：
“看不出来，咱们的卓然还这么好战。”
卓然憨憨一笑，说了一句：
“不只是我啊，其他将军早都按捺不住了。”
顾槿手下有两名卫指挥使和数名千户，卓然说得没错，他们这支队伍已经很久没有战斗。进入济源之后看着漓军作妖却只能一直按兵不动，早就耐不住了。
顾槿并没有因为卓然的鼓动而有什么激动情绪，她把视线放回地形图，悠悠问道：
“咱们现在可知道，对方真正领兵的将领是谁？”
“不是已经探明了吗，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有人道了这么一句，立马就有人补充：“这人的名字末将听过，好像是江玉霄麾下的。”
顾槿冲他点点头，笑道：“既然是江玉霄的手下，那就一定有问题。咱们不妨等等，正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嘛！”
顾槿的带兵之道深受陆庭川影响，她同样会给手下的将领充足的机会发表意见。是以她在说完这句话后，立马就有人出言反驳：
“可是将军，咱们的任务是将漓军阻击在济源西边，再不出手，顶多再过两日，他们就进入山阳城的地界了。”
顾槿自然知道时间紧迫，可是三万武装了火铳的队伍，不是她现在能吃下的。
对方从洛邑出发，从西北面直奔山阳城，一路都是不靠任何山势的大平地，顾槿连个埋伏堵截的高地都找不到。
高处不行，那就从矮处下手。
顾槿的视线，放在了宽阔的浊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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