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一直听顾槿说自己父亲的情况,姜若渝面上不显,心中却还是相当思念记挂。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顾槿问起来意,姜若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身唤了玉巧。
玉巧了然,麻利上前,抱起带来的盒子,双手给顾槿递了过去。
“这是三年前顾兄、顾将军存放在我这的银子,现在顾将军回来了,该是物归原主了。”
这一茬事情,要是姜若渝不提,顾槿早都抛在脑后了。
没想到姜若渝亲自上门,就是为了送回财物。顾槿突然觉得,这银子存在他们家,当真是给人增加了负担。
“顾将军点点,可有遗漏了什么。”
“东西放在姜家,放在若渝兄手里,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顾槿接过盒子放在一边,一边说着,起身给姜若渝添茶:
“这么多年,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姜若渝自然连连道无妨,直说都是朋友,没什么麻不麻烦的。
终于不跟自己生疏客套,顾槿着实松了一口气。她潇洒惯了,最怕别人跟她繁文缛节的客套。姜若渝说到“朋友”,两人总算丢开了先前的疏离感,天南海北聊起这几年各自的见闻。
“爷爷他现在可算找到了事情做,整日扑在医学院,我下职要是不去接他,他压根不知道回家······”
“听闻顾将军之前提议开设妇内科,爷爷这段时间把心思全放在这上面了。只是,愿意学这个的学生,几乎没有······”
京城生源缺失的问题比冀州当初好上许多,不过听姜若渝此言,还是存在问题。正欲详细问问,他却转移了话题.
“不知顾将军以前可见过玉巧?”
这一问,顾槿的视线再次落在了玉巧身上,不过脑子里转了一遍认识的人,却还是毫无印象,只能无奈摇头:
“总感觉玉巧眼熟,却又着实不认识。”
姜若渝闻言,轻笑一声,端起茶碗,又朝玉巧点点头:“玉巧,顾将军就在你面前,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她。”
这语气,完全不像是家中少爷指使下仆,反而还带着点鼓励的意味。
不等顾槿细细思量,玉巧先自报了家门:
“顾将军,奴婢姓钱,哥哥叫钱多。”
怪不得呢,总觉得小姑娘眉眼中带着熟悉,原来是老战友的妹妹。
“是听钱多提过,家中还有一个妹妹。那小子平时抠抠搜搜,每发一次军饷,总说要把银子给妹妹寄回去。”
不知哪句话不对,顾槿话音刚落,却见玉巧红了眼眶,就连姜若渝也垂下了眼眸,没有说话。
顾槿眉头微皱,正欲询问有什么不妥,却听钱玉巧壮着胆子问道:
“哥哥他,可是在顾将军麾下?他还好吗?”
自从顾槿第一次升官后,队伍中发生了调动,准确说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和钱多见面了。不过,对于这手下带出来的第一批战士,顾槿还是知道钱多情况的。
“你的哥哥是一个英勇无畏的好战士,人也机灵,屡屡立功。现在他虽不在我麾下,却已经是一名副千户了,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将军。”
能从顾槿口中听见自家哥哥的情况,还是如此褒扬的话,钱玉巧在眼眶打转的泪花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
见状,顾槿更是满脑子疑问:“好丫头,你哥哥平安、升官,这都是好事,你哭什么?”
似乎害怕顾槿不喜,又感觉自己失了礼数,钱玉巧连忙转过身去,抽抽噎噎道:“我不、不哭,我应该、应该高兴······”
见状,顾槿亲自将钱玉巧扶上了座椅,又找来一块手帕帮她拭泪,却没有再说什么“不要哭”之类的话。
说来,这块手帕还是顾槿唯一一块,是茵娘在京城的时候抽空绣好的。
与家人久别的感觉,顾槿简直太熟悉了。现在要是有一个人过来告诉她,她的父母和爷爷过得都很好,估计她也会绷不住。
又说了一些钱多的情况,钱玉巧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赶忙起身赔罪。
顾槿却把她按回了椅子里,转而问姜若渝:
“玉巧她,是若渝兄府上的丫鬟?不知签的是死契还是活契,顾槿请若渝兄卖个面子,把玉巧的身契放了吧。”
渝州距离京城千里远,钱玉巧绝不可能独自一人前来,顾槿估摸着,在姜家动身赴京之前,她就已经进姜府干活了。
先前不知道钱玉巧是战士的亲眷,顾槿还以为她单纯是姜家的丫鬟,自然不能干涉。
可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顾槿就不能放任着自己兄弟的妹妹为奴为婢。
更何况,钱多现在是副千户,也算是有正经官身的人。钱玉巧作为将军的妹妹,自然要恢复身份,之后也能找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
顾槿一时间想出去很远,姜若渝却摇头道:
“知道她是钱多的妹妹后,我并没有与玉巧签下身契。说来,钱姑娘算是借住在府上,并不是姜家的奴婢。只是她总觉得亏欠······这才,做个小厮跟随左右。”
姜若渝这话,更让顾槿不解,她很快反应过来问道:“可是玉巧家中出了何事?”
顾槿注意到,她问完这句话,钱玉巧的眼眶又红了。
姜若渝沉默片刻,看了钱玉巧一眼,听见她道:“我、我和娘,从未收到过哥哥寄回来的银钱······”
只是这么简单吗?顾槿直觉里头不对劲。
前些年战局紧张,队伍总是在打仗,军饷银子有时候会拖欠。可最终一定会和战士们的军功赏银一起发放,钱多也是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往渝州寄银子。
他寄送银子,走的可是军中的路子,绝对会 送到亲眷手中,钱玉巧又怎会收不到?
还不等顾槿问出来,钱玉巧主动解了困惑:
“自从爹爹去世后,娘亲、哥哥和我就只能相依为命。可家里的田产被族中收了回去,那几年饥荒,我们从没吃饱过。后来哥哥听说应征会发银子,这才咬牙投了军。”
“哥哥走后,便没有了音讯。他投军拿回来的银子很快也用完了,娘后来病倒,姜大夫说她操劳过度,后来、后来······”
钱玉巧似乎又快绷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着道:
“娘走后,族叔将我赶了出来,那明明是我家······他还要把我给卖掉,说哥哥死了,我家中已经没有了男人。后来,我得知哥哥跟顾大夫有交情,求到医馆去,是姜大夫救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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