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将军可真是贵人事忙,见天儿的不见人影······”
兴晨郡主此时正坐在暖阁的圆桌前,整个人又被盖在厚实的帷帽中。顾槿朝她拱手行礼,却换来一句阴阳怪气的回应。
知晓这丫头就是这样的性格,加之今日也算晾了她一天,顾槿也不恼,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客气:
“为郡主熬制了半日药膏,下午又往太医院奔忙交接方子。若是郡主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还是另请高明。”
顾槿的声音冷凝,竟是半点都不觉得自己理亏,兴晨郡主快委屈死了。
天知道,因为顾槿说过今日会上门医治,兴晨郡主早早便起来梳妆等候。又叫下人烧水备茶点,想着搭个梯子弥补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好让顾槿能够尽心尽力。
可她一切准备妥当,竟是生生等了一天。上午找人去催,那是大门紧闭;下午又派人过去,叫了门却得到了一个耐心等待的回答。
兴晨郡主脾气本就暴躁,本来没多少的耐性也被耗得一干二净。于是顾槿此时过来,点心早就被撤了下去。
可顾槿毕竟拿捏了她的死穴,害怕对方真的一走了之,兴晨郡主赶忙站起身来,语带尴尬说道:
“顾大人别误会,我只是、只是······”
只是半天,却找不出来一个能够完美掩饰她语言刻薄的借口,兴晨郡主心下气恼,更多的却是对顾槿的责怪。
明明是你差点爽约,还怪我说话不好听了?
喜鹊见势不对,硬着头皮出言缓和气氛:
“顾大人恕罪,我们小姐特意为大人准备好了饭菜,只是热了两三回也等不着大人,现在却是坏了。请大人稍座,奴婢下去端点心。”
顾槿才不相信兴晨郡主会好心到给她准备饭菜,这话一听就是面子上的说辞。只是没想到这个仆随其主的刁蛮丫鬟,脑子这么灵光。
按理来说,没有主子准许,丫鬟是不能随意说话的,此时兴晨郡主却格外感激喜鹊的机巧。有了提醒,她也找到了话头子,一个劲儿请顾槿落座。
见兴晨郡主找到台阶主动服软,顾槿也不端着,拿出装着药膏的茶碗,请她摘掉帷帽。
碗盖一打开,浓重的药臭味扑鼻而来,兴晨郡主一见那黑乎乎的东西,瞬间皱起了脸:
“这就是你的秘方?这种恶心东西怎么可以涂在脸上?”
这死丫头,装乖顺也装不到三秒钟。
顾槿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消炎化肿的药膏,专门对付郡主脸上的红肿鼓包。至于要不要用,全在郡主。”
“该不会是要一直涂在脸上吧?”
兴晨郡主问这句话时,声音尖锐,抗拒显而易见。
好在顾槿很快打消了她的疑虑:“不用,一刻钟之后洗掉就好。”
在顾槿搅拌药膏的功夫,喜鹊先奉上了茶盏,而兴晨郡主天人斗争了片刻,终究一咬牙一闭眼:
“那便敷上吧!”语气中,甚至还有些视死如归。
只是顾槿抬头看去时,发现这姑娘脸上又上了脂粉。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日所见那么厚重,顾槿还是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郡主怎么又把脂粉给用上了?这个东西,在郡主彻底痊愈之前,最好一点都不要沾。请郡主先洗了去。”
这话一出,兴晨郡主又要炸了。
她已经把妆上得那么淡了,居然还不行?这个顾槿,就是专门与她过不去。
“顾将军好没道理,不上脂粉,叫我如何出门见人?”
顾槿觉得,在兴晨郡主彻底恢复自信之前,她能出去可就见鬼了。不过这话顾槿并没有挑破,反而不甚在意道:
“那郡主便上着妆吧,脂粉能把脓包咬破也好,省得用药拔毒。虽然后边难免会留下一些坑坑洼洼,再用脂粉盖盖也就是了。
接触这么几天,顾槿也算了解了兴晨郡主的德性。越叫她做的事情,她越会抗拒;可一旦赞同她的馊主意或者把决定权交到她自己手中,保准会乖乖听话。
果然,顾槿话音刚落,她便一叠声的吩咐喜鹊备水。
趁着她洗脸的功夫,顾槿漫不经心地交代:
“涂完了药膏,喝完了药,排毒便需要一个过程。郡主要是不怕毒素排不出去,上多厚的脂粉都成。”
毒排不出去,那不就相当于白治了吗?
顾槿当真可恶,这么重要的事情,表现得一点也不在乎。
兴晨郡主心下有了计较,瓮声瓮气道了一句“知道了”,暗地里给顾槿翻了一个白眼。
她也不想想,要是顾槿一本正经的郑重交代,凭着她的逆反心理,能乖乖听话才怪了。保不齐还落得个姜若渝的下场,被嫌弃多嘴,平白无故挨一巴掌。
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便很顺利了,兴晨郡主乖乖接受了涂药。趁着这个功夫,顾槿好生给她把了脉,又调整了姜若渝的方子。
她落笔的时候,兴晨郡主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扰了顾槿的思路。
倒是顾槿,毫不留情地说起兴晨郡主不爱听的话来:
“我今日趁机打探了一番,可惜咱们和漓廷的洽谈还未结束,和亲的事情还是没有定论。”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兴晨郡主瞬间慌乱起来:
“求顾将军想想办法,我真的不想去和亲。”
顾槿放下手中的毛笔,有些奇怪地问道:“兴晨郡主怎么不亲自去求求陛下?”
要是她亲自去求,没准景睿帝还能给她一个准话,她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哪知兴晨郡主却突然哑了声音,半晌才憋出来一句:
“陛下他、他一脸严肃,进宫还要递帖子,我怕······”
似乎是觉得说出“害怕皇帝”几个字很没有面子,兴晨郡主梗着脖子换了个说法:
“你也说了,消息真真假假尚无定论。怎么好用这样不确定的事情打扰陛下?我听说有一个罪名是妄揣圣意······”
兴晨郡主的话说白了就只有一个意思,虽然自家和景睿帝是亲戚,可地位却天差地别。景睿帝待她家又不是多亲,慎亲王不在京城,母女俩迫于帝王威压,也不敢直接跟皇帝打交道。
而且建国之初就有人过来教过慎亲王府规矩,要求他们守好自己的本分,没事别去烦扰皇帝。
这一来二去的,本就害怕皇帝的兴晨郡主,越发视皇宫为洪水猛兽。加之她本就自卑到不敢出门,后来更是没那个胆子跑进去问东问西。
不管她在害怕什么,只要兴晨郡主没有从景睿帝那边得到准信,就正中顾槿下怀。她把方子递给喜鹊出去抓药,对着兴晨郡主笑得古怪:
“我倒是觉得,郡主脸上的问题,现在是一桩好事,没必要着急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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