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议事开始到现在，顾槿全程都没有说话。
要论级别，其实这里面就她最低。其余将军要么是都指挥使，要么就是都指挥佥事。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压她一头。
而且因为主帅在，后面的作战部署完全不需要她操心。在没有不同意见的时候，顾槿只需要等到一切事宜确定下来，跟着陆庭川一起行动就成。
此时听到徐胜达的问话，顾槿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站在全局的角度，她很赞成徐胜达主动出击、围魏救赵的打法。可是把双方参战的人数一拿出来对比时，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陆庭川的骑兵再厉害，充其量也就两万人，可守卫长安的兵马有二十万。
据顾槿所知，这二十万都是漓帝压箱底的人马，实力和装备不容小觑。
同时，要通过冀州的兵马牵制晋州，也就意味着冀州驻军必须全体出动，才能最大程度减轻攻打长安那边的压力。
按照徐胜达的意思，这一次的战争会在行动开始之后全线打响，双方都会派出所有的力量一决高下。
看着陆庭川笔挺的背影，顾槿心头涌上一丝忧愁。
她不怕冲锋陷阵，不怕直面敌人，问题是现在要让陆庭川对面十倍于他的敌人。这一刻，顾槿害怕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局势，陆庭川还是抱拳领命，铿锵应声：
“末将定当竭尽全力。”
顾槿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可就像陆庭川会一直无条件支持她一样，面对他的决定，顾槿同样义无反顾的选在站在他的身后支持。
就在陆庭川话音刚落时，顾槿出列，说出了今日的第一句话：
“末将请战，定当护卫将军周全。”
徐胜达看着一脸坚毅的顾槿，缓缓摇了摇头：
“此战凶险，你和他，不能待在一处。”
徐胜达是主帅，又是陆庭川尊称一声“叔”的长辈。这两个小年轻两人虽然还未成亲，可在徐胜达的眼中，两人早就是一家人了。
他决不会允许小俩口一同涉险，哪怕最后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两个人好歹也能留一个。
顾槿没想到自己的请战会被拒绝得如此之快，她下意识看向陆庭川，没成想对方也道：
“顾将军没有指挥大规模骑兵作战的经验，更何况有张云奇在，顾将军用不着跟着上。”
陆庭川的话说得坚决，仿佛顾槿请战跟随是一件多不合适的事情。
顾槿知道，他就是不想带自己冒险。
可是陆庭川或许不会明白，失去了伴侣的天鹅是不会独活的。
一开始，顾槿在这个世界就是孑然一身。直到后来，她有了严旭、茵娘、安娘这些毫无血缘的亲人，可陆庭川才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牵绊。
要是陆庭川遭遇什么不测，当顾槿其他亲人安全无虞时，或许她就会变成另一只天鹅。
只是在众人面前，顾槿将自己的情绪掩盖得很好。听着徐胜达和陆庭川两个人的劝阻，顾槿缓缓抱拳：
“但凭将军吩咐。”
针对之后的作战计划，一众人又商议了很长一段时间，重点也变成了分析漓军各个城市需要牵制的兵力。
接下来的商讨顾槿依旧没有出声，她默默退到人群后面，目光在陆庭川和沙盘上写着“长安”二字的小旗子上来回看。眼神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听见徐胜达说了一句：
“庭川，你速速回冀州调派所有能动用的骑兵人手，我会把大晟全境的骑兵队伍交到你手上。至于长安那边该怎么打，你先琢磨一个法子，之后咱们再行商议。”
顾槿回过神来，提着的心放下了一点点。
不管怎么说，即便是奇袭，最后也不会是陆庭川孤军深入直面二十万大军的情形。
按照徐胜达的部署，整个战术就是声东击西。在陆庭川动手之前，他会率领主力部队攻打三秦之地，吸引漓廷大部分火力。
因为这一回己方参战人数众多，行动又危险，要确保万无一失，就必须把安排细化到每一支队伍头上。
可数十万大军各个分支的行动路线和策略细节不是这一次商讨就能结束的，当帐外响起夜枭的叫声时，今日议事暂时告一段落。
陆庭川被留下来说事，顾槿没有等他，一个人离开了主帐。
又是一个月色如水的夜。只是这一回，顾槿看着头顶上的白玉盘，感受着夏夜的凉风，心头再没有惬意的轻松感。
她没有回营帐，径直走到大营边缘，爬上了一棵老杨树。
边缘地带没有太多火把，顾槿所处的位置又高，这下子就没有什么能够影响顾槿“望月”了。
明明先前脑子里全是想法，现在有机会好好梳理思绪，顾槿却什么也想不下去。
“盯着月亮做什么，看看旁边的星星。”
顾槿循着声音望去，陆庭川站在树下，笑得儒雅。
“庭川哥是飞过来的吗？我没有听见你的脚步声。”
陆庭川提气跃上树杈，在顾槿旁边坐下，这才摇头：“是你太出神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的营帐没亮灯，卓然说你一直没有回去。”
顾槿点点头，没有再说话，目光也从月亮移到了闪烁的星子上。
“阿槿，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相信大晟的实力。”似乎是害怕顾槿更加担心，这句话陆庭川说的很轻。
闻言，顾槿先笑了：“我自然相信你。只是，相信你和担心你并不冲突。”
这下子，陆庭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放弃回援荆楚而攻打长安，确实是一招险棋。利剑直插漓廷心脏，在整个任务中，陆庭川就是那剑头。
剑头尖而锋锐，能破开一切阻碍。可一旦对方的防御太过强悍，最先折断钝化的就是剑头的位置。
他自然知道任务的险要，可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完成。
“确实应该多看看星星。”顾槿不再纠结危险与否，她不能给陆庭川的心里增添什么负担，于是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庭川哥你瞧，月亮硕大而明亮，是这夜空中的主角，似乎遮掩了所有星星的光芒。”
“可它只不过就一个，独木难支，星子却是数不尽的。当万千星光汇聚，强悍如月光也只有退避的份。”
若说长安就是那一轮明月，大晟的数十万战士就是那万千星点。
单个的力量的确微不足道，可星星永远不是独自闪烁。
“庭川哥放心，我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
陆庭川没有说话，轻轻揽住了顾槿的肩膀，俩人就在这难得的平静中依偎。
他们两个人都知道，只要打完这一场战，就全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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