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跪着,抬头望着林楚,脸上明媚的笑在清冷的月光下,尤为刺眼,仿若花想容心底一方沃土之中忽然生长出来,一根刺,刺破了血肉,突飞猛涨着。
“夜里不安全,淮杨管事也放心你一个人守在这里?”花想容被林楚扶着,经过翡翠的身后,瞧见她眼中的异样,便问道。
翡翠垂首,不语。
“抬起头来。”林楚吩咐,“夫人问你话呢!”
翡翠迟疑了一下,“府中人手稀缺,尤以家丁短缺,翡翠是自愿守门的。”
“那你便一直守着吧。”
花想容嘴唇蠕动,又听林楚冷然道,“你不许求情。”尔后牵着她的手,一路疾走到了沉香院。
院子清幽,一目了然之处已经打扫的清清爽爽,想来翡翠做事极有效率,花想容再回想方才再门口见着翡翠的神情,细细斟酌,兴许是她看错了吧。
屋子里的床单被褥焕然一新,帘子也用了最新的细纱,窗台上摆了一支冷梅,幽香顺着冷风飘了进来,花想容仔细嗅了嗅,才瞧见不远处的小桌上竟然点了一炉熏香,闻着淡雅的清香便是炉子中散发出来的,夜风寒凉,清香中多了冷意,让人不禁误以为便是寒梅香气。
可孤傲如梅,清淡无味,又何来香气,原本以为翡翠干净利落,却不想她亦是细致体贴,花想容方才的不快一扫而尽,望向林楚,“翡翠办事倒是利落踏实。”
林楚满面皆黑,一肚子的火气,在脸上一览无遗,花想容叹了口气,问林楚,“皇上说你了?”
林楚缓缓的抬头,瞧了一眼她,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见着她眼中泛红起泪,才松了手,一下一下轻轻揉着,他叹了口气,“府中一切未交与你手中,我不放心,明日下了早朝,我回来再做安排,怕是这两日待不安稳了?”
花想容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莫非是要大战了不成?她紧紧拽着衣角,想要问林楚,但看着林楚一脸沉重,疲惫异常,便不忍心了,服侍他脱了衣裳,睡下。
林楚一手撑着脑袋,狐疑的望着她问,“你不睡么?”
花想容一怔,捂着胸口,“我有些气闷,想出去走走。”
“府里一切你还不熟悉,方才翡翠说的你也听见了,府中尤为缺家丁,若是想走,明日得了闲,我陪你一起便是。”
花想容一怔,微微摇头,“就在院子里头,哪也不去,你睡觉轻,风吹草动你都能醒,担心什么?”
林楚笑笑,合了眼,“不许走远。”
花想容披了外衫,推开门,一阵冷风,不禁打了个冷颤,掩住呼之欲出的喷嚏,瞄了一眼林楚,轻手轻脚的关了门,风一阵阵的,她出来了,清幽的小院反倒是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夫人。”冷不丁从幽暗的墙角窜出来一个微弱细小的女声,吓了花想容一大跳。
“请夫人恕罪。”那女人跪了下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五官分明,倒是一张秀气的小脸蛋。
花想容疑惑的问,“你是何人,深夜至此有何目的?”
那女人惶成惶恐,“奴婢白玉,是翡翠姐姐吩咐奴婢守在此处,以备夫人和将军随时吩咐。”
沉香院还是林楚年幼时修建的院子,房屋两三间,其中一间被杂物占据,一间做小厨房,方便下人守夜的耳房却没有了,花想容微微蹙起眉头,将白玉扶了起来,“你一直守在此处?”花想容抓着她的手臂的时候,她的身子一直抖。
“冷就先回去吧。”花想容一面解下了斗篷披在白玉身上,特意摸了一下她的手,手背冰凉好似寒冰。
白玉躲了一下,下一刻便惊诧的望着花想容,“多谢夫人关心,守夜是奴婢份内之事。”尔后,她迅速的将花想容斗篷扯了下来,并帮她穿好。微微福身,又躲到阴暗的角落站着去了。
花想容望过去,因着阴暗背光,看不清她什么脸色,只是天气阴冷,寒气逼人,她一个女子本就单薄,守在外面,也不知是翡翠刻意,还是她自己的刻意,瞧了一眼白的澄明的月,心绪杂乱,恼怒不已,再无闲散的野趣,转身回了屋子。
林楚未睡,眼眸清亮的望着她,招了招手,身子向后蹭出一块空地,示意花想容躺下。
花想容迟疑了片刻,坐下,幽幽的问,“为何不睡?”
林楚拿着她的手,捏着一根手指头把玩,“你不在我不踏实。”林楚扫了一眼,发出微微响动的窗边,“府里的人多为公众赏赐,你进了一次宫,想必有所体会,既然是宫里出来的,自然是不同寻常百姓家的。”他叹了口气,捏着她的手指尖,不自觉得加重了两分。
“嘶。”花想容疼得吸气,指尖通红,血晕明显,林楚讪讪的一笑,轻轻揉着。“睡吧天色不早了。”
花想容微微点头,彻夜难眠,天色渐凉,闻窗外有声声鸡鸣,她头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睁开眼的时候,林楚早已经不在,屋子里大亮,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进门的翡翠端着一盆水,扫过一眼花想容,放了水盆,才不紧不慢的请安。
“我请了三次,听见屋子里的动静,才敢进来,将军走之前特意吩咐过,谁也不能打扰夫人睡觉。”翡翠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端着一杯茶送到花想容手边。
她接了过来,眉头微蹙,茶水是冷的,茶杯冰凉,即便说是昨日剩下的,她都相信,“冷茶?”
翡翠故作惊愕,“我一早就送过来了,倒是忘了,这就给你倒一杯。”
“不用了,叫白玉过来。”
翡翠依旧不动,懒洋洋的,“白玉昨夜冻病了,一早昏倒在地,我便安排她回去了,若是夫人执意要白玉来伺候,我这就亲自去请。”
花想容赤脚下了床,走到翡翠跟前,她们身高相似,只是翡翠样貌过于出挑,便是这种不切实际的对比,无端端的给了她自信吧?“你去吩咐让所有人到沉香院的院子里候着,我有话要说。”
“将军刚刚回府,府邸陈旧院子众多,需要打扫维护的甚多,若是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接对翡翠吩咐,翡翠自会一一转告。”
花想容眸色微沉,她原本并未放在心上,此时此刻才真切的体会到林楚口中关于宫中所出是个什么概念,她出身贫寒,礼仪习惯更是一知半解,平常大户丫鬟都会嫌恶,更何况是宫中赏赐的宫娥。
“请淮杨管事过来做做?”
花想容挑眉,讽刺的看着翡翠。
翡翠这次倒未再推辞,福了身,很快便将淮杨请了回来,淮杨一如既往略带谄媚的笑,与花想容作揖,“夫人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不敢,府中奴才我一个都用不得,不若淮杨管事帮衬着出个招?”
淮杨一怔,扫了一眼翡翠,“夫人何处此言,翡翠姑娘是皇上精挑细选,从宫中选出的品行兼优的人才。”
花想容不耐烦地摆手,“你说说府中近日的流水,人手安排,我初来乍到,许多事还要淮杨管事从旁协助。”
淮杨笑着,“当然,自是当然。”
“那今日便请管事将账目整理出来拿来与我瞧瞧,至于府中剩余的人都一一叫来,我有话要说。”
淮杨微动,神色为难,“夫人,不是淮杨不想给夫人查看,是年初各个商铺的掌柜的都在忙着算账,对货,这账本一时半会的也也拿不出来,至于府中下人,小的已经安置妥贴,若是夫人有任何不满之处,不妨直接告诉小的。”
“我累了,都下去吧。”
淮杨和翡翠二人依次退出,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几声清婉的鸟叫,听在花想容的耳中尽是悲意,她推开了北面的窗子,正对着池塘,阳光正好,微风不噪,她拉了椅子望着窗子外头仍旧枯槁的景色发呆,她的确有些高估了自己,以往看了不少小说,剧本,觉得人物手段也不过尔尔,然而真的到了她身上。
才发现,想做一件事,举步维艰,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早朝过后,林楚并未多留,出宫直奔家门,沉香院。院子里寂静无声,花想容的屋子里亦是安静的可怕,他进屋一眼便见着杂乱的床上空荡无人,四下一寻,走向看着空景的花想容。
“为何坐在这?”他摸过她的脸,冰凉的没有温度,当即关了窗户,低了头,瞧见花想容一脸的不满,无奈一笑,正准备安抚,她一下子就扑进了怀里,小肩膀微微起伏,他怔住了,手缓缓的落在她背上,一下一下的拍抚,叹息。
良久,她才从他怀中钻出来,脸颊,鼻头微红,吸着鼻子,好不可怜。
“谁把你惹哭了?”林楚小心翼翼的用袖子帮她擦拭,被她歪头躲过。
花想容气哼哼的说着,“我才没哭。”
林楚笑而不语,她扫了一眼,眼波流转,气愤更甚,恼怒的喊着,“谁哭谁是小狗,我就是,就是眼睛里迷了沙,你关窗的时候,正巧起了风,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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