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开脱,这就是事实。”青莲缓缓的向前走了两三步,咬着牙,郑重其事的说着,“我与你说,便是告诉你,若是你想报复,一是寻地下的青柠,二是找我,若是执意迁怒夫人。”青莲素手一扬,袖中冷光乍现,匕首出鞘,锋利无比的向着虎子的脖颈而去。
虎子怔愣的瞬间,旁边的发丝顿时掉了一缕,脚跟提起,身子后倾滑走数十步,靠在一颗大树身上,眯着眼打量青莲,渐渐地变了神色,尔后释然一笑,笑的青莲莫名奇妙,她收了匕首,整理了衣袖,一言不发的离开。
沉香院微微破败的墙角,一个矮小的身影一闪而过,方才二人如电火雷鸣般的短促交手,皆被她瞧了去。
沉香院里,蓝衫送了一壶暖茶,放的是长白山的野山参,与木棉倒了一杯,又伸手准备给花想容倒,被挡了回去,花想容的神色十分不自在,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木棉便劝慰着,“想容,将军如今......”她忽然捂着嘴,后知后觉得眼眸躲闪,“我,是想说,你如今是双身子,万事大度一些,莫钻牛角尖。”
木棉端起茶,浅浅的小酌一口,尔后低着头看着茶面荡漾的参片,“大夫是如何说的?”
花想容落寞的摇摇头,长长的出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小腹。“我平素健壮的跟头牛的似的,不过是昏倒过去,不是什么大事儿。”
木棉讪讪的一笑,蓦地,起身告辞,“虎子还在外面等我,我改日再过来,你记得喝汤,好生修养。”
花想容并未多留,看着木棉健步如飞的背影,若有所思。
木棉端着安胎药进来,花想容仍旧在走神,她不得不出声提醒她,“夫人?该喝药了。”
“你有没有发觉木棉回来之后怪怪的?”花想容说着,又似自言自语一般,摇了摇头,“我近些日子一直睡不好,总是胡思乱想,对了,你将那日点的香送来一些。”
青莲一怔,“夫人说的什么香?”
花想容皱着眉头,“就是前几晚上让蓝衫点的香啊。”
青莲眨了眨眼,“等会儿我去问问,现下堂小姐不在府中,宋公子也出差在外,夫人要小心保护身子。”
花想容点点头,“听闻胭脂铺的掌柜的过来,说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去问问。”
“上午的时候,许管事已经处理了,不过是一些砸碎见将军不在京中,过来给找不痛快,这下全没脸了。”青莲愤懑不平,“还不是萧家的狗腿子。”
花想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有孕的事藏不住了。”
青莲皱着眉头,一脸的莫名奇妙,“明明已经吩咐沉香院里的守口如瓶,为何一夜之间,消息不胫而走?”
花想容围着茶杯边缘摸索了一圈,扫了一圈在院子里打扫的小厮和丫鬟,“府内有内鬼。”
“将军走之前,明明已经肃清干净了的,如今不过区区几日间,怎的又出了包藏祸心的贼。”
花想容似笑非笑,眼眸闪着泪光,“不是那人隐藏的太深,便是有人见着将军坠崖下落不明之际,准备弃暗投明,另寻高就。”
青莲瞧着花想容说的云淡风轻,心中惊奇,“夫人,前些日子听闻将军坠崖的消息便不省人事,昏睡整整一日一夜,而今夫人当真一点也不担忧了?”
花想容吸了口气,“我若说不担心是假,但将军不在,京中的铺子,府里上下百号人,我不管又有谁能管呢?”她站起身,走到窗期,望了一眼树上叫的欢喜的喜鹊,轻轻地将窗户合拢。“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与沉香院不同,木棉与虎子面对面而坐,两人相对无言,良久,虎子问,“嫂夫人动了胎气,与你可有关系?”
木棉眼眸一缩,拿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尔后神态自若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的直至见底,“你如何想的?”
虎子摇摇头,“不知为何,你我入京以来,我越发的看不懂你了,你时常在我睡着的时候不见踪影,回来的时候,神态莫测。”
木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眨着温柔似水的眼眸,努着朱红水润的小嘴,“我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只有你一个相公,你瞧瞧你是如何想我的?”
“夫人动胎气与你无关?”虎子眼眸藏着期待。
木棉冷哼一声,“你以为呢?你们说我与想容自幼相识,关系甚好,我自是一见如故,即便我因她落胎心中都不曾有半分怨恨,听闻她怀孕,恨不得使劲浑身解数照顾,你现如今却要指责我害她?陈学虎,我是你同榻多年的妻子,你还不了解我?”
虎子讪讪的一笑,藏起眼底的锋利的光,“我只是,只是糊涂了,你可别生气了,对身子不好。”
木棉娇哼一声,背过身,抱着双臂,不搭理他。
虎子哄了半响,她的脸色才缓和下来,一人看书,一人写字,映着和熙的光,微风不噪,一副岁月静好,虎子看书看的乏了,抬起头盯着木棉看了半响,又好奇的走过来,查看,“你这写的什么?”
“给月容姐写的?”虎子讶然,他记得花月容似乎与木棉的关系谈不上多好,即便出去多年,万万没到写信思念的地步。“我听闻山间冷寒不比地面,而猛兽毒虫太多,月容姐姐又离开数日,便碰碰运气写封信试试。”
虎子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只要小妻子开心就成了,好不容易等她写完了,张手去够,“我看看。”
一下子就被木棉给躲了过去,塞进信封里,用米糊封口,他皱眉,“你们俩个女人家家的还说悄悄话不成?”
木棉点点头,“我们女人自然有些事是你们男人不能知道的。”她将信件递给虎子,“帮忙送出去。”木棉眼底藏起一抹锋芒的冷意。
南山山脚,花月容从山坡滚落,被猎户赵荆所救,养在家中十日,伤口愈合七八,已能安然下床走动,尔后村长亲自送过来一封信,指名道姓的要给花月容。
花月容一怔,即便是花想容也只知道她上了南山,却不知道她如今在什么地方,信封只写了她的名讳,她又不认得笔迹,拆开了信封,才知道这封信是木棉写来的,她顿时松了口气,心中又十分疑惑,木棉究竟是如何得知她的确切位置的?
赵荆恋恋不舍的望着花月容,“你要走了么?”他不识字,盯着花月容手里那封仿若天书似的信,望着她渐渐染红的美目,心中哀痛不舍。
花月容抿了抿唇,蹭的一下子从椅子上弹坐起来,“卖药的钱还剩多少。”
赵荆一怔,“大约六七十两。”
“去买匹马,剩下的银子我分文不取,便是对你救命之恩的答谢。”
赵荆追问,“你这般着急要去哪?你的家人不来接你么?”
“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我要去南疆。”
顷刻,赵荆脸色大变,惊愕的险些咬了他的舌头,“你要去哪?”
“南疆。”花月容沉重的咬字,眸中坚定无比。
赵荆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可知南疆是什么地方?”
花月容点点头,一面匆匆地收拾行囊,她从将军府中出来的匆忙,只带了一身换洗衣衫,从山上滚落坏了一身,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便是一些零碎的伤药之类的。
“听闻那里邪教众多,百姓野蛮粗狂,和中原完全不同,你一个弱女子,不远千里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花月容脸色不好的抬头,瞪着赵荆,“你若是不肯帮我,就分我二十两银子,我自己去买。”
“村里人说话你都听不明白,如何能买得来马?”赵荆低着头,语气很是不好。
花月容伸着手,“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给我二十两,我准能买来。”
赵荆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匆匆出了院子,门扉晃动两下,花月容得手颓然的落了下来,她咬了咬牙,望着渐渐黑沉的天,心中有些露怯,从屋门到院门不过十几步路,她竟然徘徊了半柱香。
直到,门口传来马儿嘶鸣,她惊疑的推门出去一看,赵荆牵着两匹马,“上马。”说着扔给她一匹看起来很是温顺的马的缰绳。
“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是男人,见着有人执意赴死,怎么着都要拦上一拦。”
花月容一噎,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哭笑不得,“赵大哥,您这架势是要拦我,还是要送我?”
“拦你。”赵荆说的理直气壮,“我要拦你,便是看着你平平安安的到了南疆,将人交到你家人的手中,我才放心。”
花月容鼻子一酸,眨了眨眼,使劲忍着眼眶的酸意,“我用不着你。”话音未落。花月容利落的翻身上马,策马样品,风在脸颊两旁疾驰。
不过转眼,赵荆已经稳稳的跟在她一侧,气定神闲,老僧常在一般。
“你。”花月容原以为他不过是乡野村夫,万万没想到他骑术竟然如此精湛。
赵荆对着挑眉一笑,扬鞭一甩,马儿嘶鸣一声,轻而易举的便将花月容甩到身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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