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花想容趴在窗柩上,怔怔的看着悬在树杈上的弦月出神,春露打了个哈欠,拿了剪子剪了灯芯,已是入夜之后第三回剪了,她瞧着夫人好不伤感,心生怜惜,“夫人,夜深该歇息了。”
花想容打了个哈欠,失神的回过头,眸子却是越过春露,看着门边,空荡荡的只有风,呼呼的响着,那人去了便是不回了。不舍得问,“他没来?”
将军每每不归,必然有事,春露不知两人嫌隙,思忖片刻,“将军许是军务繁忙,听说皇上受了重要的差事,宋大人忙的焦头烂额,每每过府都行色匆匆的。”说道此处,春露颇为惋惜,宋梁溪性子和蔼,平易近人,寻常无事总与她们说些有趣的话,府里的丫头都喜欢见他,争先恐后的,还要往脸上抹些粉。
“也罢,便睡吧。”她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腿已经跪麻了,晃了一下,又跌坐回去,春露扶她,只见她愣神的坐在床上不动。
她忽然想起以往这个时候,战楚炎便会刮着她的鼻子,笑她笨,她手里打他,不会用力,他不躲,轻轻地帮她揉捏,片刻就好,她吸了口气,凉若冰刀,刮的胸口生疼。
“夫人,可要睡?”
“昨夜你守了,晚上回去歇着。”
春露摇头,“芍药姐姐信任我,我可不能辜负了她。”她帮花想容脱了衣裳,提起芍药,唇边一抹笑,晚间的时候,芍药给了她一只银钗,虽然样式简单,但她们这种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银子平日都少见,有件珠花已经十分欢喜。
花想容欣慰的拍了拍春露的手,又问了一些芍药的伤,听闻从医馆回来十分惊险,险些丢了命,多亏了花月容才保住性命,说是伤了元气,需要好生修养,院子里人手充沛,日后也用不着她做些劳累的,只是青莲......
想到往日的种种,她不敢相信,也害怕相信,青莲绝不会这样的人,只是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幕幕的回放,仿若最厉害的兵刃一刀刀的戳心窝子。
“你下去睡吧。”春露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站到地上直打晃。
吹了灯,屋子里只剩下月光,清冷的没有人情味,她越想越是心酸,便是枕着打湿了的枕头入眠。
清晨起来,风寒凉了许多,顺着春露打开的窗子灌进来,带着露水的腥气,春露吹的哆嗦,看了一眼花想容,便紧着要关窗。
“我想吹吹。”
春露一怔,手僵在了半空中,忽然想起芍药的话,平日若是夫人任性,万不能就这样顺着她。她一咬牙,将窗子关的紧紧的更是拴上了木栓。
“你又是跟芍药学的。”花想容无奈的叹口气,两日前见着她便躲的乖巧的孩子销声匿迹,如今的模样和芍药的厉害聪明劲儿倒是越发的像了。
“夫人早上说没胃口,我听芍药姐姐说,每每这个时候,都让厨房做些清淡的。”她如实说着,已然将菜摆了上来,一样一样的送到花想容跟前来,“您看看多少吃一些。”她拿了一双筷子,夹了些莲藕送到花想容盘子里,是用水焯了凉拌的,撒了白芝麻和鲜红的小米辣椒,她摸着温温的,正适合开胃。
花想容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去看看小少爷,若是吃完了奶,就抱过来玩会儿。”想着昨日儿子受的委屈,花想容心中歉疚,一早间满脑子想的都是儿子,桌子上的清粥小菜着实没有胃口,她看了两眼,旋即走到案几前,拿了黄历,儿子的百日就要到了,满月便没有摆宴席,她想着这次一定要好生的办。
仔细一想,儿子的名字还没定下来,问起战楚炎的时候总是推脱,门开了,风顺势跑了进来,她摸了摸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湿了,指尖凉凉的,“春露关了门窗。”
春露没动,她放下黄历抬头一看,眼前站着的是默不作声的战楚炎,他脸色冷漠的望着她,不动,也不说话,她狐疑的问,“今日没上朝?”
战楚炎也不说话,手背到了身后去,忽然掏出一把冷光闪烁的匕首,挥手向她刺去,她吓得闭了眼,再一睁开,窗前没有人,窗子和门都关的好好的,倒是推门进来的春露吓了她一跳,原来只是个梦,还是个噩梦。
春露抱着小少爷身后跟着乳娘,看了一眼花想容,将少爷放到了小踏上,一摸锦布冰凉,窗子露着一条缝,方才明明是关了的,她迟疑了一下,随手将窗子合拢,又将木栓挂好,仔细检查了两遍,“夫人怎么倚着这儿睡着了?”
顺着花想容的高衣领底下,脖子上露出一片红痕,分明是枕着窗柩睡着了。
花想容看着小儿子,不愿多说,拿了拨浪鼓哄的孩子拍着胖乎乎的小手直笑,“将桌子收了。”
春露越发的像芍药了,她想着,吩咐了乳娘将孩子裹得严实,两人抱着孩子到了下人房去,芍药养在里面,刚刚进了院子,许多目光不怀好意的望了过来,她反看回去,那些人又逃窜的躲了脸,避开了。随处可闻窃窃私语,无不是昨天,花想容发落了那两个丫头的闲话。
原本软弱可欺的夫人突然强势起来,跋扈无情,她与玉荣公主相争,她们不看好她,亦不想得罪她,索性纷纷躲开。
芍药来的晚,下人房近乎满了,越往里走,越是潮湿阴暗,这边的屋子竟是连阳光都见不着的,她随手拦了个小丫头,那丫头穿的莲花色的裙子,碧青色的棉袄,脸庞稚嫩,年岁看着小,眼神却是十分犀利,她剜了一眼花想容拉着她袖子上的手,“夫人有什么问的紧着说,我还要赶着去给长公主熬药。”
花想容轻嗤,难怪这丫头猖狂,不过是仗着玉荣的面子。
“你脚踩的是将军府的土地,对着的是当家主母,如此态度,最好祈祷长公主离府的时候将你也一并带走了。”
丫鬟一怔,眼眸一闪,拽着衣襟站到屋檐底下的角落里去了,一脸的桀骜不驯,乳娘瞧了都有几分火气,“夫人,这人的脾气忒臭了些,都坏了一院子的气儿。”
花想容轻笑,余光扫去,“你与她计较做什么,人畜不分。”
那奴仆闻言,怒火丛生,再不敢发言。
花想容又拉了别个问,前车之鉴之下,并不敢耽搁,一五一十的照实回答,“芍药姑娘性子好,旁人说让,她说不用,自己个儿便住了最里间,那里头阴暗潮湿,夏天阳光正好的时候,也不见阳光招进来,原来住的是个婆子,她年岁大了,总是风湿骨痛,日日喊着不舒服,便送让儿子送到了庄子上,屋子摆弄一直空了下来。”
下人一五一十的回着,花想容点点头,当着众人的面前赏了她一串铜子儿,她得了赏,欢喜的干活儿去了,倒是红了一些人的眼睛,原来将军府除了玉荣公主,夫人同样阔绰,待人又亲和宽厚。屋檐底下探着的脑袋缩了回去,关窗子,关门的,打扫的,各司其职,谁也不耽误谁。
“夫人,咱们可是进去?”乳娘抱着小少爷,倒是不沉,只是孩子不稳妥老是扭来扭去的,两只小手张着,仿若是要抓东西一般,花想容站在芍药的窗子底下,站着不动,她面色冷凝。
“你如今的模样日后不能在夫人跟前伺候了,若是愿意,我到可以帮你和将军说说情。”是青莲的声音,与以往都不同,调子扬的极高,一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语气,单单听了她的话便惹人不爽。
“夫人,这?”乳娘跟着脸色一变,便是扬了手要进去的,花想容拦的晚了,镯子还是磕碰到了门板上,哐啷一声响后,屋里鸦雀无声。
“夫人来了,却躲在檐下听墙角不成?”青莲似笑非笑,双手交叠搭在衣襟前头,身子微微倾着,眼神犀利的盯着她,单单是乳娘瞧着她的眼神,便后背发冷,忍不得抱了少爷向后退了两步。
“这阴寒潮湿,你先带着小少爷回吧。”她随手指了个小丫头,那丫头梳着双螺髻,走路一走一跳,被花想容拦着,眨着一双大眼睛,稚嫩的声音问,“夫人吩咐阿奴有什么事儿?”
“帮夫人送少爷和乳娘送回去可好?”
阿奴点点头,“夫人放心。”说罢,胖乎乎的小手轻轻的扶在比她高出两头的乳娘走,“乳娘姐姐,阿奴跟你一起走。”
花想容见着乳娘抱着孩子离了院儿,才道,“青莲回来之后性情大变,我以为是人言可畏,一丁点都不信,如今听闻你自己说,我有些想不明白了。”
青莲一怔,“夫人有何不明白的,只管问,青莲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说你与将军说,放芍药出府,且不说我放不放,你凭什么以为将军就该愿意?”
青莲眸色害怕的垂了头,紧紧抿着唇,“我,我。”她神色慌乱,手里的帕子搅成了团,脚下拧巴站着也不曾注意道。
花想容瞥了一眼帘子中晃动的身影,上前一步,拉住了青莲得手,“你我主仆之情你还相信不过?有何难言之隐,我尽数为你做主。”
青莲咬着唇,别着头,也甩开了花想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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