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公子。”
两个丫头颤抖着望向柳乘风的方向,都要哭了似的。
柳乘风眉头微微一敛,压下心里头的诧异之后倒也没生气,“你们俩把东西收拾一下就下去吧。”
“是,是,谢谢二公子。”
两个丫头惨白着脸七手八脚着急忙慌地蹲下去捡东西,柳乘风不放心还嘱咐了一句:“拿个簸箕去手,别割着手了。”
两个丫头点头如捣蒜。
柳乘风又在周遭都看了一眼,确定并没有其他人了,才返回柳凝月的房间。
王梦莹看着他进去了,等那两个丫头也走了,她才从树后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捂着嘴生怕再发出声音,惊慌失措地仓惶离去。
……
而柳乘风刚一踏进房间,实木的凳子便迎头砸过来。
他想也不想闪身就躲开了迎面而来的攻击,柳凝月一击未中,反而身子失去平衡,踉跄了一下直直往门框上撞去。
亏得柳乘风眼疾手快,果断出手猛地将她给拉了回来。
柳凝月才避免了撞头的危险。
但被她当做“凶器”的凳子也被柳乘风徒手夺了下来。
柳凝月也并不感激他的出手,索性转过脸去,冷笑道:“你别以为你救了我这么一下我便会感激你,若不是你给我吃了那种药,我根本不需要你的帮忙!柳乘风,我看在你是我二哥的面子上,你马上给我走,否则,从今往后你我就不是兄妹了!”
柳乘风闻言竟然笑出了声,“轻而易举一句话说不是家人就真的能把血脉割断么?当年大哥他们就天真的厉害,没想到如今的你也是这般天真。柳凝月,你我一日是一家人,这辈子都断不了!”
“你……”
柳凝月顿时气结,一时说不上话来。
她气得怒拍桌,指着门口大吼,“你给我出去!我不需要你的好心!”
柳乘风却不为所动,“丫头,你就这么信爹的话么?他说你是三殿下的良配,说你是唯一适合三殿下的人,你就信么?”
“他至少知道我想要什么会帮我得到,而不会一味地阻挠我。”柳凝月信誓旦旦。
柳乘风闻言便笑了,“我们的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还不清楚么?他这个人唯利是图,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事情,卖儿卖女都毫不在乎,他若是真的在乎你喜欢的人是谁,当年又怎么会阻止你去追求那个小小校尉宋景桓?”
柳凝月当即就理直气壮道:“……那、那是因为父王觉得校尉的身份不足以与广平郡王府小郡主的身份相匹配,他担心我会吃苦。”
说的像是那么回事,实际上她却目光躲闪。
“你瞧,你自个儿都开始心虚了。”
柳乘风毫不客气地戳穿她,“你分明晓得我们的父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就不肯看清楚?他不是为了你喜欢谁,而是为了你跟谁在一起能给他带来更多更大的利益!”
“三殿下压根儿对你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这世上的男子,对一个女子哪怕有半点的男女之情都不会是如今他对你的这副模样。”
“你不用说了,我不信!”
柳凝月激动地捂住耳朵。
“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柳乘风顿了顿,说道,“既然你不想听我说的话,那另外一件事想必你也不想听了。”
柳凝月当即就听出了他话里有话,俏脸跟着变了色,“你想说什么?”
“我们的好父王你的那个好爹爹,已经进宫为你与三殿下向陛下提亲去了,若是不出意外,这会儿三殿下应该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柳凝月仿佛听见了天大的喜讯似的,当即眉开眼笑喜出望外:“你说真的?你没骗我?”
柳乘风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是一脸的淡漠地道,“别高兴的太早,三殿下不会答应的。”
“不会的,是爹爹提的亲,那个人又是我,烨哥哥一定会答应的!”柳凝月笃定道。“你不要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柳乘风到嘴边的话苦笑着又咽回了肚子里,再没有了说出口的冲动。
他嘴角扯了扯,意味深长道,“希望事情的结果不如你意时你还能如此乐观笃定。”
柳凝月仿佛被人当头淋了一瓢冷水,顿时怒上心头指着门口吼道:“你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柳乘风轻扯了下嘴角,脸上那些许的担忧顿时一扫而光,“这柳家的兄弟姐妹迟早是要走到头的。”
说着话,他把玩着精美的扇子逍遥自在大步跨出了门去。
柳凝月气急狠狠摔上了房门,却是没瞧见她二哥渐行渐远无比落寞的身影。
柳家啊柳家。
这广平郡王府终是要走到末路的那一日了。
……
此时,宫中。
三司主事在散朝之后又入了御书房,将大殿下司徒真中饱私囊舞弊科举结党营私一案即将开审做报备。
陛下全城冷着张脸,冷冷淡淡的,叫人看不懂他是怒还是什么。
三司主事委实难做。
朝中众臣先前才个个推崇大殿下以德服人的高尚人品,如今大殿下跌落神坛,他们自然要撇清干系。
否则沾染上一星半点的牵扯,届时便解释不清楚了。
而且事情刚出,风头正劲,陛下又是在气头上,他们做事自然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也会触怒圣驾,届时陛下将没发在大殿下身上的气顺势撒在他们身上,那就哭都来不及了。
三司主事战战兢兢禀报完,便心有戚戚都告退了。
二殿下惯会看脸色,拉着六殿下便走了。
四殿下自不必说,从来都是聪明人,当下也告辞了。
就连孙福海孙公公也忙寻了借口说去看看下人们泡的参茶怎么半天没弄好,也告退了。
御书房里的人不多不少,便剩下座上的陛下与站在下首的宋景桓。
当下就静了下来。
宋景桓不喜藏着掖着,凤眸一抬朝皇帝陛下看去,也算恭恭敬敬,“陛下是有什么话要对臣说么?”
陛下淡淡“嗯”了一声,“是有件事。”
但话还没说完,宋景桓回头看了一眼退出门口的孙公公,便打断道:“事无不可对人言,陛下这会儿定不会是为了说什么储君之事,何必这般藏着掖着要等所有人都退下了才肯说。”
“你……你就不能有一次好好说话么?”陛下当场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宋景桓闻言缓缓垂下眸子,“是臣放肆了,请陛下恕罪。”
“……”
陛下纵是有气,到嘴边也发不出来了。
就连原本想对他说的那桩事,也跟着莫名说不出口。
陛下气得拍了一下书案,腾地耸起来吩咐宋景桓道,“你,陪朕去一趟天牢!”
“臣遵旨!”
三殿下大大方方施了一礼,别提多恭敬了。
……
天牢之地,并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潮湿。
自打本朝以来,犯过重大案件被打入天牢的人寥寥无几,除去已经被发配、被处决的,如今偌大牢房之中关押的,也不过只有三个人。
这其中便包括了新关进来的大殿下司徒真。
孙公公与天牢的牢头走在前引路,陛下与三殿下在后面缓缓跟着,偌大的牢房收拾得算是干净,却也空旷,走路都有回声。
好不容易走到了乾字牢房门口,牢头这才站住。
陛下吩咐道:“开门。”
牢头可不敢怠慢,拿出钥匙掏出属于乾字号的钥匙,熟练打开了门,便退至一边去。
牢房里的大殿下听见了动静,从混沌之中缓缓抬起头。
一抬头就看见穿着便服的陛下一脚踏入了牢房。
他呆了呆,下意识想起身,但顿了一顿之后又坐了回去。
“父皇日理万机,怎么得空来看我这个罪大恶极之人?”
皇帝陛下没说话。
跟在他后头的宋景桓也缓缓踏进门。
大殿下一眼就看见了宋景桓,不期然露出微嘲的笑容,“三殿下怎么也来了?我这个戴罪之人有什么可看的,怎么还劳动陛下与三殿下的大驾光临。”
“混账!”
陛下脸色微微一沉,却是怒了。
大殿下第一反应是要跪下,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随即呵呵一笑,却是不像往昔一般诚惶诚恐地跪下道陛下息怒了。
他安然站起身来,与陛下四目相对,徐徐道:“陛下,从小到大我都不敢在您的面前大声说过话,也不敢直起腰杆与您对视,您瞧,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遭呢。”
陛下微微敛了眉头:“你这话是何意?”
大殿下探头看了站在门口的宋景桓,嬉皮笑脸道,“因为我们都很羡慕啊,羡慕三殿下敢在君前肆无忌惮做自己。”
陛下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他却不在意一般,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敢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放肆过一次,我小心翼翼,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事事谨慎,就是生怕在陛下您的面前出半点差错而惹了您哪里不快。可这样的日子过的委实太憋屈了。”
“如今我总算知道这种滋味有多舒坦自在了,难怪三殿下会一直自由自在做自己,远在边关多好,不问朝事多好,不敬君王多好,舒坦啊!真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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