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冠森搬去了宁王府的消息很快就藏不住了,皇后娘娘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屏退左右她的寝宫里暴跳如雷。终是于事无补。
午后钱冠森便进了宫。
皇后娘娘一度将之拒之门外,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将他召入宫了。
照惯例,皇后娘娘屏退左右,只留了钱冠森一人单独叙话。
“你怎么还有脸来见本宫?我请你来对付那个野丫头,你可倒好,竟然住进了王府去,表兄真是好手段!”
四下无人时,皇后娘娘不再气度雍容,开口便是责难。
她沉着脸说着又冷冷哼了一句,“你可不要说,这是你的策略。”
钱冠森面无表情朝她行了一礼,徐徐道,“皇后娘娘明鉴,您想要草民对付的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正是草民的亲生闺女。女儿女婿接草民过府小住,草民无法拒绝。”
皇后娘娘保养得极好的脸庞顿时扭曲,抓在手里的锦帕几乎撕裂。
……
钱宝儿一晃神,她的爹已搬入王府住了三日了。
钱宝儿每日都会听见她爹喊吃饭叫她去多运动的声音,她恍然就像回到了在家时候的日子,甚至一度恍惚,拉着三殿下问,“书呆子,我是不是在做梦?”
三殿下笑着戳了她的额头,“傻不傻,岳父大人喊你用膳呢,咱们再不去要被人笑话的。”
钱宝儿老脸一红,“你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我现在可是……特殊身份。才、才不会做那些羞羞的事。”
三殿下忍俊不禁,索性将她给抱起来了。
钱宝儿惊呼一声,她家夫君手长脚长,一伸手就扯下挂在架子上的衣裳罩在了她身上。
得,她已经沦为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了。
用早膳的时候,钱冠森一个劲儿盯着宝儿看,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只差把脑袋埋进碗里了。
完了她爹还是忍不住以父亲的身份劝宝儿道,“丫头,虽然你夫君宠你,但已嫁做人妇你总归是要勤快些的。你明白爹的意思么?”
钱宝儿心虚地点点头,“……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总感觉她要是不这么说的话老头子就会没完没了。
没成想三殿下也笑着答应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会帮忙看着宝儿的,不会让她为所欲为。”
钱宝儿瞪眼叉腰,你个书呆子你是不是活腻了!
但一对上她爹的视线,宝儿就怂了。
用过早膳之后,钱宝儿心一横提出,“我好长时间没出去走走了,今个儿能不能去酒坊走走?多派几个护卫也没关系的,我一点都不介意了。”
如今她可是要当娘的人了,不能掉以轻心。护卫多几个也是为了她的安全。
可她真真也快憋坏了,再不出去走走看看和别人说说话,她就受不了了。
三殿下闻言顿了顿,笑笑没反驳,但很快便招来了杨熙和沈括,“只能去酒坊,不过不能耽误太久。”
钱宝儿先是呆滞,然后惊喜,随即点头如捣蒜,连声嗯嗯嗯。
酒坊今日竟然歇业,铺子里的气氛也有些不太对劲。钱宝儿一进门就看见几个伙计站在门口,一脸紧张也不晓得是在担心什么。
而且陆盈盈姑娘也来了,躲在柜台后面不晓得在做什么。
钱宝儿蹑手蹑脚地进来,钻到柜台后边儿小声地问,“出什么事了?”
陆盈盈姑娘也小声紧张地曰:“昨儿个有人上我家提亲了!就是上回我娘说要安排相亲的那个水井坊酒坊孙家的少东孙明哲。当时穆先生就闯进我家去了,事情就给搅了。穆先生今日把人约到了酒坊来谈判。这会儿都在楼上呢。”
钱宝儿左右看不见陆无双,又追问,“那你姐呢?”
陆盈盈把声音压得更低,紧张兮兮地道,“事关重大,我跟我娘串通好了,让我娘装不舒服,姐姐在家陪她。”
“顺便说一句,我娘的意见也是,要是穆先生能看上我姐,我们肯定乐见其成,就怕穆先生家里头不能认可我姐成果亲这件事。”
钱宝儿虎躯一震。
穆神医这样好看又医术高明医德高尚的好大夫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了。
陆家人全被他的优良品德给收买了,以后可不得了了。
钱宝儿抬头看了看楼上,好奇心一直在作祟,就像有个猫爪子一直在她心里挠啊挠,挠啊挠。
她咽了口唾沫,趴在柜台上冲杨熙招了招手,“咱们上去会不会惊动了穆神医?”
杨熙往楼上看了一眼,沈括却是抢先道,“只怕这会儿穆大公子没心情管什么惊动不惊动的事情了。”
钱宝儿顿时受到了鼓舞,提着裙子就蹑手蹑脚上了楼。
刚走近便听见穆大公子义正辞严地说道,“我希望你重新考虑你的决定,并且打消向陆无双姑娘提亲的念头。”
“阁下说笑了,你能对她有意思,我凭什么就要让步?我也是真心喜欢她的。”孙明哲轻笑了一声,但很快又黯淡下来,“若不是那个时候她成了亲,我怎么会等到今日。如今她重获自由,我不想再错过她了。……”
钱宝儿从窗口的缝隙看进去,就见穆大公子闻言皱了眉头,一脸寒霜地耸了起来,“既然你说你对她情深意重,那她之前受苦的时候呢?她的婚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你难道不知情么?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她们母女三人受苦受难孤苦无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现?”
“你。……”孙明哲没料到穆大公子的反应会这么大,一下就接不上话来了。
穆然又道,“陆姑娘与那混账和离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们母女三人一度受尽煎熬,度日如年,你明明人在京城,离她那么近,对陆姑娘情深义重的你那个时候在哪儿?在你的酒坊里当你的少东家,看着别人羞辱欺负她而视若无睹,你这种行为也配叫对她有情?”
“孙明哲,你要的不过是一个你看得顺眼,又配的上你的女子。而陆姑娘有整个陆家酒坊,又与三殿下的夫人有交情,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陆姑娘无依的时候你躲起来坐视不理,如今她好起来了你又想来捡现成。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你休要胡说!”孙明哲被人说中了心事,顿时恼羞成怒,“某再不才也干不出这种事。你自己对陆姑娘有意,为何要如此贬低于我?”
穆大公子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若是陆姑娘没有这酒坊,没有她的家传酿酒秘方,没有与三殿下的夫人之间这层关系呢?”
“不管她是什么样子我都会娶她爱她照顾她!”孙少东家答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穆然登时笑出了声,“你连犹豫都没有,很显然早就在心里预设好了答案不是么?要是我的话,一定稍稍犹豫一下再作答。”
孙明哲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其窘态不言而喻。
已是无地自容。
穆然开门出来,看见在门口偷听躲闪不及被逮了个正着的钱宝儿,无奈摇了个头什么也没说,就准备走了。
但迈出去的脚步忽然顿住,目光也随即定住,怔怔看着前方楼下。
钱宝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陆姑娘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她一手扶着门,还有些气喘,显然是匆匆忙忙赶来的。
屋里的孙明哲在这个时候也沮丧地走了出来,三人目光相遇,何其尴尬。
穆大公子却是镇定自若得很,短暂的怔愣之后便迅速下了楼。
他徐徐走到陆姑娘跟前,凝视她半晌,才轻启薄唇:“陆姑娘,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不接受我的心意,可是你不能草草就要把自己嫁出去,你这么好,值得更好的人。”
穆然和陆姑娘之间仅仅一步之遥,说完这话便径自越过陆姑娘走出了酒坊。
空气突然安静。
却见穆大公子又突然退了回来,对钱宝儿说了一句,“夫人,我要回穆家了。以后恐怕不能得空帮忙照看您的酒坊了。抱歉。”
“……没,没关系的。”钱宝儿尴尬地回复,穆然嗯了一声,便径自走了。
再也没回头。
偌大的酒坊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楼上的孙明哲目光朝陆姑娘这边投来,陆姑娘回以礼貌的微笑之余,再没有说话了。
后来,听说陆姑娘回绝了孙家的提亲,孙明哲则与一位酒楼老板的女儿相了亲,双方都觉得印象不错,婚事大概也就算是成了。
后来,穆大公子回了穆家,穆家老太太请旨为他正式请封爵位名号,陛下于是降旨,加封他为宁川侯。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
钱宝儿去酒坊的时候,三殿下便把岳父大人请到了书房,来了一场翁婿之间的对话。
四殿下野心勃勃蠢蠢欲动,梁贵妃为儿撑腰;二殿下筹谋多时,蓄势待发,皇后娘娘不会善罢甘休。局势纷乱紧张,夺嫡之战一触即发。
钱冠森叹了一句,喃喃自语道,“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
俗话说的好,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当年一念之差,竟然酿成今日的后果。他欠了娴妃娘娘一条命,该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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