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夏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略微有些年迈的老太太手里拿着一张纸在教室前面的空地里挥舞着。
“怎么回事？”
看老太太这架势不像是突然出现的，和之前她在华清校区见过的闹事人完全不一样。
“唉，这个老太太我认识，叫于红梅，是我们学校一个叫孟水晟的学生的奶奶，从她孙子来这里上课开始，每天接送，算是老熟人了。”
黄彪看见老太太，心里有些无奈。
“每天接送？她孙子什么情况？”
都已经读高三了还需要一个老人每天接送？！
她眉毛拧成了一个结，直觉这件事可能有些不好处理。
“孟水晟是三中的一个小混混，在学校打架斗殴好几次都差点儿被开除，都是这个老人家去求情才勉强读到了现在。
但是于红梅担心孙子考不上大学，这样下去会毁了，所以就把他送到这里来了，每天接送也是为了不让他有机会溜出去瞎混。
但是这个学生有老师反应过，在这里上课的时候也一直在睡觉，老师把他叫醒他拎起凳子就砸人，所以后来都没有老师敢管他了。”
黄彪双手摊着，粗粗的眉毛都快挤成了一团，满脸无奈。
商夏看着老人，也觉得有些头疼，但事情既然发生了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她推开门朝那个老人走去。
“奶奶，外面冷，有什么事进来坐着说吧。”
于红梅的脸皮，又红又皱，看来好像干枣皮一样。
“你是谁？”
老人的声音很是沙哑，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显然是因为最近天气太冷所以有些感冒。
商夏看着她警惕的样子，抬起了双手给她看。
“奶奶，我是这个学校的负责人，您有什么事情我们进去说，不要感冒了。”
老人似乎有些耳背，所以她略微提高了声音。
于红梅听完她说的话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声吼道：“就是你把我孙子害成这个样子的！走！跟我一起去派出所说清楚！”
商夏整个人都愣住了，“奶奶你在说什么？孟水晟怎么了？”
不说还好，她一说老人直接往地上一坐，拍着腿大哭起来。
“都是你们害了我孙子啊！你们陪我孙子！呜呜呜……”
老人哭得凄惨，一下子就吸引了附近的许多人。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两个年轻人怎么欺负一个老人家啊？”
“你不知道，这个老人天天来，说是这个培训学校把她孙子给害惨了！”
“不会吧？我今天上午看见好多家长过来感谢老师的，说是家里的孩子成绩比以前好多了，怎么会害了她孙子呢？”
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地做着善意或恶意的揣测，伸手朝他们指指点点。
而商夏和黄彪则一心一意地小心把老人从雪地里扶起来。
“奶奶，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说了之后咱们再看能不能解决好不好？”
于红梅哆哆嗦嗦地把手里的纸伸到她面前。
“你看，你们学校说能让成绩变好，可是我孙子之前虽然是倒数第一，但好歹还有个分数，结果在你们这里上了课之后，愣是得了个零分！
你们说你们是不是骗子学校？考试成绩出来之后我天天来找你们要说话，但是门口的保安拦着我不准我进来。
小姑娘，这人活着要有良心，你这样骗人还敢开寒假培训班？”
商夏看了一眼旁边跟进来维持秩序的两个保安。
“上课的时候我们学校除了学生和老师，其他人都不允许进来的，就是怕耽搁孩子上课。”
保安赶紧解释到。
她点点头，华清校区因为在居民楼里所以没办法做到这一点，但其实她一直都想这么做。
如果那边也能这样，之前骆玉雯那个醉酒的爸爸就不可能冲到教室里去闹事了。
“呸！什么怕耽搁，你们就是不敢让那些小娃娃知道你们是骗子！”
于红梅一边说一边把手里孙子的成绩单给周围的人看，嘴里一直说着“骗子”两个字。
一个手里提着菜的中年妇女眼睛往上面一扫，开口问：“老人家，你孙子是不是故意什么都没写交了白卷啊？”
“没写？”
于红梅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我孙子卷子上写得满满的嘞，不信我给你们看！”
说着她从手里的布包里掏出几张卷子，摊开一看，上面果然写满了字，每一道题下面都有写答案。
商夏走过去接过一份卷子，看着选项下面用铅笔画的波浪线，发现每一个选这题孟水晟都没有选画了波浪线的那个，但是被画出来的正好是正确答案！
而填空题和大题就更过分了，他在语文卷子上写的都是“不知道”三个字。
而数学题下面则是直接把题目抄了一遍而已！
这孩子……
“老人家，这个画的不就是对的吗？但是你孙子怎么故意不选呢？还有这些都是乱写的，他是故意得零分的吧？”
那个中年妇女也看出了问题，开口问。
“不可能！你怎么帮这个骗子学校说话？你们是不是一伙的！？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吃让你这么黑心肝啊？！”
于红梅指着她鼻子大骂，但是另外几个家长模样的看了卷子说的话也一样。
“这是你孙子故意想考差才得了零分的，这些都是乱写的，而且这些画了线的，明显他都是会做的啊。”
“老太太你先回家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再说，我弟弟今年也读高三，他都说他们老师推荐的卷子都是这个学校的呢，肯定是好学校。”
老人看着把自己围起来的人，又愕然地低头看看手里的卷子，眼睛里全是不解。
“不可能啊……晟晟怎么会故意乱写呢……”
她嘴里嘀嘀咕咕的，而看热闹的人发现原来是误会之后就走开了。
那个提着菜的中年妇女走之前冲着商夏笑了笑。
“商老师，我听我闺女提起过你，她说你是她的偶像，她也要考华清，做一个像你这么厉害的人。”
商夏嘴角向上翘起，一道优美的弧度出现在脸上。
“谢谢你的女儿喜欢我，刚才谢谢您能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另外真是对不起了，这位奶奶应该是太担心孙子了，所以说话才稍微有一点激动，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刚才老人家说的有些话还是很难听的。
“嗨，做长辈的不都这样？我闺女没来你这里上课之前，我每次看她的考试卷子都气得想把她扔出去。
哈哈，哟，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我闺女还在家等着呢。提前先给你说声新年快乐了。”
中年妇女和善地说了些祝福的话，商夏笑着回过之后让黄彪亲自把她送到了门外。
而于红梅则还不敢相信地在看着手里的卷子，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奶奶，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和我说说您的孙子和家里情况吗？您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弄清楚孟水晟这么做的原因。
之前我们学校有几个学生就是因为家里的情况，所以成绩才一直没有长进。说不定找到原因您的孙子就会有改变。”
高三的男孩子最多也才18岁，学习的压力加上家庭情况，很容易就产生严重的逆反心理。
她一直都坚信家庭教育对一个学生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所以看了卷子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孟水晟是不是家庭情况比较特殊。
于红梅喉咙动了几次，每次似乎想说但又一句话都没讲。
商夏也急在这一时，就把老人请进现在唯一一个还开着暖气的小办公室里，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暖暖身子。
老人喝了几口热水之后整个人身上的防备就送了很多。
她从衣服里摸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睛。
商夏看着那一块有些破旧的帕子，对老人的经济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晟晟是个苦命的娃，他刚出生就被我儿子媳妇儿丢到了老家，两个人出去打工逢年过节都不会回来一次，连电话都很少打。”
老人一边说一边叹气。
“听你们这说，晟晟肯定是想我儿子媳妇儿了，也是，哪个孩子不像自己家的亲爹亲妈哟……”
商夏仔细听着，等老人说得差不多的时候开口问到：“您孙子是一直都像现在这样吗？还是说突然变成这个样子的？”
如果是从小就这样的话，她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尽可能地让老师这边多关注引导一下。
不过，十几年养成的习惯，要一下子改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老人抬起满是皱纹的瘦削手指，一个个数着。
“晟晟以前成绩可好了，每次考试都要打电话和我儿子媳妇儿说。后来……是上初二的时候吧……突然就不读书每天和别人打架了……
他肯定是被什么坏学生给骗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办啊……”
老人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商夏安抚地拍了拍她干枯的手，上面突出的骨头咯得她有些心酸。
“那段时间叔叔阿姨那边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商夏大概已经确定了问题的根源，一定是在孟水晟常年不回家的父母身上。
“不一样……哦，那段时间我孙女在外面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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