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正峰瞧着自家妹子眸凝秋水,唇含浅笑,一副安之若素的淡淡模样,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
很多时候,他都看不透妹子在想什么。
早年间,她独自留在姑苏老宅陪伴祖母,虽则明面是她承欢于祖母膝下,但听上京来的老家人说起,实际却是二姑娘照料着老太太。尤其是老太太后来有些糊涂了,若非二姑娘处处留神,府中那些古玩字画、首饰器皿不知被人诓骗了多少。
父亲曾要接她们祖孙上京,但祖母年岁已高,故土难离,倒是妹妹写信来京,叫他们不必担忧,一切有她。直至祖母离世,她方才入京。
来京的路上,偏又出了那档子事儿。
好在有惊无险,她入府之后,任凭自己和娘子如何旁敲侧击、又或单刀直入,她就是不肯说那夜的人是谁。
他和妹妹聚少离多,如今凑在一处,总是缺了些亲近……
今日,孟长远请他吃酒时,忽然说起两年前他曾奉旨入鸡鸣山剿匪,初一那日他又是在定安伯府遇见的郑芳初,难道说……
柳正峰眼眸微亮,低声道,“妹子,你倒是对哥哥说一句实话,当初在鸡鸣山救你的人,到底是谁?”
柳芄兰微怔,当即轻轻说道,“哥哥,我早已说过,既然我安然无恙,又何必过问那夜的人?那人是芄兰的恩人,芄兰……不能以此便纠缠上人家。”
“你啊,你就不为自己想想么?”
看着自家妹妹那平淡无波的娇美容颜,柳正峰有些气馁,他知晓妹子性格柔韧,外柔而内刚,倘或她不肯说,那便是再撬不开她的嘴的。
柳正峰踟蹰了片刻,忽又问道,“那哥哥只问你一句话,当初鸡鸣山上的人,和定安伯府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柳芄兰便不言语了,片刻才道,“哥哥不必多问了,我不想说。”说着,看了一眼外头天色,“夜深了,哥哥还请回吧。”
柳正峰无奈,只得离去。
柳芄兰推了窗子,望着天际那一轮玉盘,怔怔出神。
即便她同张淮的亲事退掉,总也不能仗着这种事,便赖上他吧……
孟长远自德兴楼别了柳正峰,一路打马回府。
今日,他兴致甚好,昨儿郑氏宗族的两个长辈,拿了退婚文书连同当日送去的聘礼,到他府上来,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赔了大半日的不是,将那亲事退了。
孟长远只觉着好似甩脱了一个大包袱,浑身上下松快不已。
他现下,是自由身了……
一想到这点,他便觉着高兴,但到底高兴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回到府中,依旧孤灯照壁,冷冷清清。
说来也是,他这个年岁,换作别府子弟,早已妻妾满屋,甚而子女绕膝了,怎会如他这般,拖延至今还是孑然一身。
今儿,他特意请了柳正峰饮酒庆祝,此刻她……她该知道他已经退亲了吧?
想到此处,孟长远忽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他在奢望什么呢!
柳家姑娘今年才十八,他……他几乎足足长了她八岁!
镇远侯府也是世家大族,从前朝时起,便是书香清贵之家。
她那样的容貌品性,又正值青春妙龄,即便退了亲,追逐者也势必如过江之鲫,怎会嫁给一个年岁大了这么多的男人,又不是与人做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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