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观。
楚夏两国文化同出一源,皆有浓厚的鬼神宗教元素,故而从两国皇帝、朝中众臣,到普罗百姓皆笃信鬼神祭祀之术。
其中夏朝更笃信佛教,不仅朝堂上下人人信佛;能极大程度左右朝政的历代大祭司,也都拥有着佛教身份;更是曾有一任皇帝继位三年,就大彻大悟剃度出家了。
在高层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夏朝民间信佛风气更是浓厚,佛庙可达到千步一座。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便是这一佛教盛景的真实写照。
而大楚朝则更尊崇道教。
不仅历代楚皇步入中年后,都会重金寻海外仙人得道高人,为其开炉炼制丹药,求长生不老返老还童。
楚京城的高门显宦,家中也都养着道士,每逢红白喜事、家人重病、小孩出生等事,除却大办宴酒广邀宾客外,还必会做一两天法事。
此等崇道风气之下,大楚民间道观家庵堪称泛滥,随处可见简直数不胜数。
玉泉观原本是一个京郊小道观,全观上下仅有一个祖师、三个大师与六七个徒弟,香火也只限于道观周围百来户人家,日子过得半死不活。
但不知是不是祖坟冒了青烟,这一小道观一日竟忽然走了狗屎运,救了出宫办差遭人暗算的陛下近侍路公公。
路公公为表示感激,寻了个机会,便将观里的一味灵丹妙药,当做宝贝献给了陛下。
这灵丹妙药要真是宝贝,玉泉观也不至于落魄至此了。
但这药毕竟也吃不死人,酸酸甜甜滋味还颇为不错,陛下又是对丹药来者不拒的,就随口夸赞了一句‘还行’。
这一句夸赞传出后,玉泉观当即起死回生。
如今玉泉观虽仍不能与历史悠久的大道观比,但有路公公的时不时照拂,已是楚京城外数得上的大观了。
郑道士就出身于玉泉观,是玉泉观一位大师的众多记名弟子之一。
此时厢房内。
郑道士恭敬谄媚地低着头,将一个小匣子推到师父面前:“师父,这是虞老大人的香火钱,想求您五日后去他府上办一场祈福道场。您看?”
对面肥头大耳的陆大师,打开小匣子扫了一眼,就是挑眉问道:“只是办一场祈福道场?这些钱怕是有些太多了。”
郑道士谄媚一笑:“当然只是办一场祈福道场。只是这场祈福道场并非给虞大人府上,而是给陛下他老人家办的。”
陆大师当即面露了然,嘲讽一笑:“亡羊补牢么?能想出这一招,虞老大人也是有心了。”
郑道士只假装没听懂嘲讽,又推出了一沓厚厚银票,依旧恭敬小心地道:“只是陛下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怕是等闲听不到民间风声,也难拨冗亲自来看,届时就需要师父与路公公帮着美言提醒两句了。”
“等事成之后,除了这办道场剩下的钱,我们大人自然还会有重金酬谢。”
这番话里的意思就十分明显了。
虞太尉并不只要办祈福道场,更是要让陛下知道,并最好亲眼来看到这场祈福道场,感受到自己的忠君之心。
只是祈福道场容易办,如何让陛下知晓并到来,却是一场难事了。
尤其是现在满京城都知道陛下恶了虞太尉,纷纷退避三舍只求不沾身。
郑道士所以才会求到玉泉观头上。
自从玉泉观发迹后,满京城谁不知道其背后是路公公陛下最信任的内侍之一。
如今满大堂撒钱的香客,起码有七成是进不了路公公的门,来玉泉观曲线救国的。
某种意义上说,虞太尉亦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的手笔更大。
饶是见惯了世面,陆大师瞥见那沓厚厚银票时,眼皮仍忍不住跳了一下。
他却是个有定力的,并未立即接那笔钱,而是郑重摇头道:“你不在朝堂与御前怕是不知内情,陛下是真的恶了虞太尉。路公公那边一时只怕也很难开口。”
郑道士一时急了:“师父,就没得商量了?”
他一个坑蒙拐骗的道士,是靠着讨好了虞家老太太,才能锦衣玉食吃香喝辣。
若虞家渡不过此次难关,他岂不是也要丢了饭碗?
陆大师面露犹豫,半晌才缓缓道:“也不是没有旁的办法。只是……”
郑道士急促道:“师父,虞家这回是下了真本钱的。只要能请来陛下来虞府一观,虞大人有多少钱与力都不会吝啬的。您有什么条件直说就是了。”
“这事虞家帮不了多少忙,却只怕是要劳动徒弟一场了。”
“我?”郑道士诧异道。
陆大师神秘一笑:“说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稍微有些难以启齿罢了。”
“我们路公公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思乡重感情。故而自打一得势,他就回到家乡寻了几个死了父母的孤儿孤女,认作了义儿义女,百倍娇宠着长大,指望着他们给养老。”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年前路公公最得宠的一个义女,刚刚长成正在议亲,就突然得了急病一命呜呼了。”
“亲事自然也黄了。”
“路公公平日最是疼这义女。这回求到我们头上,就是担心她泉下寂寞,想给她找个伴。”
郑道士一听就眼睛亮了:“路公公看中了谁?”
这回的差事要是能办好了,路公公定然要记他一笔。
以后虞家就是真盗了,他也算有个去路了。
陆大师慢悠悠道:“刚战死的穆家六郎。”
郑道士当即有些犹豫:“穆家人素来清高,不喜与宦官为伍。纵然门庭已败落了,只怕也不会愿意……”
陆大师敲了一下徒弟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道:“谁让你直说是路公公义女了,随便扯一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的名头,暂时哄骗了那穆家二夫人交了庚帖。”
“等事情尘埃落定了,穆家还能再把穆六郎从土里挖出来?”
“对啊。”郑道士当即一拍脑袋,就笑得见牙不见眼,满口答应道,“师父,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等郑道士离开后,陆大师厢房里间,才走出了一个年轻人,施施然坐在了对面,端起了茶杯啜了一口:“陆大师差事办的不错。”
陆大师一反对郑道士时的高傲,恭敬谄媚道:“七皇子谬赞了,能为七皇子效劳,是我老陆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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