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甄没有抬头,只道:“请他进来。”
廉重夜进来,从食盒中拿出药壶,倒了两碗药,把其中一碗递给顾雪甄,“表姐,请喝药。”
顾雪甄这才抬起头,接过药碗。
廉重夜拿起另一碗药,在冯平和时安错愕的目光中,将药喝尽。
从他知道顾雪甄因不信任他,瞒着他不吃那些蜜丸之后,不管是熬汤药,还是蜜丸,他都会当着顾雪甄的面先试药。
顾雪甄见他平静地喝完,也端起药碗喝药。
只是才喝了一口,她就捂住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他怎不告诉她,这次的药会如此苦?
“表姐怎么了?”廉重夜状若不知地问道。
顾雪甄梗着脖子,好不容易吞下那口药,左右找不到蜜饯糕点,只得喝了一口茶冲淡嘴里的苦味,“这药怎么和上午喝的不一样?”
“因为表姐吃了油腻之食,喝了酒,都是燥热之物,所以得加点药,方能把这些燥热压下去。”廉重夜温然笑着。
他浑然没有一点喝苦药的痛苦模样。
顾雪甄瞪着他,又瞥了眼那碗乌沉沉的药,实在没有勇气再喝下去。
廉重夜轻笑,“表姐,药是苦了点,但得喝完,不然那些燥热之气侵入脏腑,你还要多喝几次苦药。”
顾雪甄觉得他是故意的,但他自己也会喝,不应该自找苦吃。
廉重夜走过去,把药碗端起,双手奉给她,声音温柔极了,“表姐,喝吧。”
一旁的时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廉重夜。
顾雪甄盯着眼前的药碗片刻,咬牙接过,屏息一气喝完,又急速地接过沈雁递来的茶盏,大口喝着茶。
廉重夜把药碗放回食盒,慢悠悠地从最下面一侧拿出一碟蜜枣,放在桌上,“表姐吃点蜜枣解解嘴里的苦味,日后还是要少碰那些
燥热之物才好。”
他说完,向她和时安他们颔首,拿起食盒走了。
顾雪甄用锦帕抵着鼻尖,气得喘了几口粗气。
他带了蜜枣,却没有一开始就拿出来,分明就是故意的。
沈雁拿起那碟蜜枣给顾雪甄,“大姑娘,吃颗蜜枣。”
“不用。”顾雪甄硬着声音,拿起那份单子继续看着。
单子没什么问题,顾雪甄指着王焕的名字,对时安道:“王掌柜的年例再加一份沉香,你亲自送去,就说我有空了请他吃茶。其他人,就按往年,冯管家带人送去。”
时安和冯平应了声是。
事情安排好之后,冯平要和顾雪甄商量家中之事,时安便先退出。
沈雁跟着出来,“你且等一等,顺便带小雨回去。”
她让一个小丫鬟去听水榭把时雨叫出来,夫妻俩在廊下等着。
时安挨着沈雁,小声道:“我瞧着那廉公子,似乎对大姑娘有心思。”
“我们都瞧出来了,只大姑娘没有瞧出来,因为她没有这个心思。”沈雁叹道。
“那倒是可惜了,廉公子长得俊俏,我听大宅里的人都说他品性好,怜贫惜弱,只可惜……”时安惋惜地摇摇头。
他想起一人,忙又问道:“难不成大姑娘对沈公子……”
“怎么可能,你忘了,我告诉过你,大姑娘早就告诉沈公子,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沈雁瞧着左右无人,贴着时安耳畔轻声道:“大姑娘似乎没有放下京城贺家二郎,但那贺家二郎已经成亲了,我们还见了那贺娘子两次。”
时安震惊得目光变得呆滞,好一会才回过神,他扭头向屋里望去,“人家已然成亲,大姑娘若是放不下,只会徒增烦忧,大姑娘是个聪明人,该明白这个道理。”
“情字面前,再明白的人也会糊涂!当年你手无缚鸡之力,就敢一个人跑到青龙峰向我爹爹提亲,不也是明白人办糊涂事。”
“我可不糊涂,娶你自然得向岳丈大人表明心意。”时安笑道。
“是,你不糊涂,当时若不是我和其他几位叔父拦着,你就被我爹爹揍死了。”沈雁半是嫌弃半是好笑。
末了她又长长一叹,“只是,大姑娘怕是没有你那般运气,这情字之苦,只怕比那碗药还要苦,若是她放不下,只能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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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重夜给顾雪甄送了那碗苦药,回到深柳居的路口前,远远就看见顾雪昭在一株柳树下驻足,她身后的丫鬟怀里也抱着一瓶红梅。
廉重夜走到她面前,耷拉着眼帘,没有去看那刺眼的红梅,“天冷雨寒,二姑娘怎站在这里?”
“这雨是有些冷,但赏花不错。”顾雪昭笑道。
廉重夜左右看,“此处只有柳树,哪有花来赏?”
顾雪昭示意抱着梅瓶的云舒上前,从斗篷中伸出葱白的纤指轻轻抚着娇艳的花瓣,“这是沈家的公子送给长姐的梅花,我托长姐的福,也得一支。”
“廉公子瞧瞧,红梅艳红似火,柳条如淡墨勾画,一明一暗,更兼有细雨衬托,这红梅格外引人注目,是不是值得一赏?”
廉重夜眼帘都没抬一下,“二姑娘好雅兴,我是没有这般细巧的心思,只知道这雨冷得刺骨,二姑娘慢慢赏花,我先回去了。”
顾雪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还是笑意盈盈。
他回避又如何?她要让他知道,沈慕白比他更适合长姐。
傍晚的时候,顾雪甄忙完回到卧雪轩,转过正屋的座屏就看见旁边的条案上放着一把琴。
文心给她解开斗篷系带,告诉她:“琴坊的老板给寒哥儿做的琴已做好,下午亲自送过来给姑娘过目。那会儿姑娘在不为斋,我就让老板把琴留下,待姑娘看过,明日再遣人回复他。”
琴是面桐底梓,琴面光洁如镜,七根弦横在上面。
顾雪甄走近,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再勾起,便响起一声清越的琴声。
她手指继续抹着琴弦,再挑勾剔,零碎的琴音渐渐汇聚成乐曲。
文心抱着斗篷站在她身后,看呆了。
顾雪甄以前是学过一段时日的琴,但她多年不抚琴,文心以为她早忘了。
刚走进来的顾雪昭和顾雪窈也很惊讶。
顾雪窈听着有些凝涩的琴音,觉得有些耳熟,问顾雪昭,“长姐弹的什么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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