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耳听见自己的母亲说后悔生下他，后悔带着他来到这个世界。
黎幸觉得没有人能够忍受。
她转头看了眼程文君，视线落在长椅上的早餐，袋子里面还装了一瓶矿泉水。
程文君表情平静，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样子，但很明显的，比起之前的松弛，她此刻强硬挺直的脊背已经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伯母，”黎幸开口，视线定定地看着她，“我觉得您刚才说的话很不合适，您后悔带他来到这个世界，或许楼崇也并不想选择让您成为他的母亲。”
程文君眼神变了一瞬，抬眼盯着她，似乎是没有想到会从黎幸口中听见这种话。
黎幸抿唇，“抱歉。”
她说完，转身朝着楼崇刚才离开的方向快步追过去。
长廊安静，脚步声显得很突兀，黎幸抓着手上的术后注意手册，快步跑到电梯前，电梯显示还在楼上，很慢。
楼崇应该没有离开，可能还在这层。
黎幸往另一个方向的走廊过去，有太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口落进来，将长廊地板照的刺眼，有光线折射倒影出来。
黎幸看着空空的走廊尽头，心里升起一股无措感。
“砰——”
寂静的长廊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像是从前面的消防通道门那边传来的。
黎幸愣了愣，立刻意识到什么快步往前面的消防通道门那边过去。
白色的消防通道门很重，她费力推开。
楼道间光线很暗，有些黑，声控灯似乎坏掉了，旁边摆放着盛放垃圾的垃圾桶，味道很难闻，都是烟蒂的味道。
“哒——”一声响，前面有打火机的声音传来，下面靠着狭窄窗口的地方有猩红的烟头在漆黑的楼道间闪过。
黎幸松开手，消防通道门重重关上，她站在黑暗里，有些犹豫地开口叫他的名字，
“楼崇。”
楼崇没有说话，只有指尖猩红的烟蒂在燃烧着。
黎幸没有走过去，她不知道楼崇这个时候想不想见到自己，但她想陪在他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
漆黑的消防通道好像与世隔绝的另一个空间，黎幸站在楼梯上方，看着下面窗口前的楼崇。
烟丝燃烧的味道着密闭的空间里燃烧着，味道有些刺鼻。
黎幸感觉鼻尖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但强忍着没有说。
“怎么不过来？”
楼崇声音有些突兀的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带着点散漫自嘲的笑意，“怕我了？”
黎幸微愣，立刻下意识摇头，“没有！”
楼崇倚靠着窗口位置，从小窗口透出来的光线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他点燃了烟，但并没有抽，只由着烟蒂燃烧，视线似乎隔着一段漆黑的距离在看着她。
黎幸抿唇，起身朝着他那边靠近。
“楼崇。”
黎幸站在他跟前，她有些夜盲，视线在太暗的空间里看不太清他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就这样站在他身边，即使什么也看不见，但她好像就是能确切的感受到他此刻好像……很伤心。
“嗯。”楼崇开口，像是在回应她刚才叫他的名字。
黎幸仰头，又往他跟前靠了靠，伸手想去握住他的手，但因为看不见，好像摸错了位置。
她有些尴尬，又往另一个地方移。
“干什么呢？”
手腕被一把扣住，楼崇声音似乎往下压了压，靠的很近，
他语调很淡，漫不经心地将她的手反握在手掌心，散漫道，
“手往哪儿摸啊，宝宝。”
“是打算趁黑占我便宜么？”
“我不是……”黎幸有些尴尬，脸颊也跟着发烫，但好在现在太暗，也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嗯，”楼崇口吻平缓，握着她的手，“那打算干什么？”
黎幸仰起头，视线好像已经有些适应黑暗，她好像看见了他的眼睛。
他低着头，视线定定地注视着她，眼神平静、沉默，但侵略，像在等待着她说出什么。
鼻尖呛满烟丝燃烧的气息，过暗的空间里什么都看不清。
黎幸没有说话，只将手掌从他手中抽出来。
楼崇视线紧紧盯着她，一根一根的放开她的手指，猩红的烟蒂往下掉落。
黎幸眨了眨眼，试图让视线更加清晰，她侧身正对着他的方向，没有离开，而是张开手，用力地抱住了他。
女孩身体带着特有的柔软和气息，声音很轻，但很坚定的传过来，
“我想抱你。”
黎幸声音闷闷的，脸埋在他的心口位置，
“还有，我想告诉你，”
她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找到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的开口，
“楼崇，有人很高兴你来到这个世界上。”
“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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