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蹙眉:“你我寄居此地,又何苦与方丈讨东西?平白的多欠人情!”
“我们不欠他!”一只血蟾蜍,换十二年的香火钱,师叔并不亏……
冷月将冰毛巾递给方诺远,略略背转身,垂下眼眸。
在她心底最深处,突然发出声音,细细听来,与自己的声音一般无二。
“阿月,那个楚桓,本就是乱臣贼子啊!他帮黎景云葬送大梁江山,如今他人龟缩在法门寺中,以往犯下的过错,就都一笔勾销了吗?”
“阿月,楚桓就是个不忠不义逆臣啊,你不怪他吗!你真的不怪他吗!”
冷月抱着脑袋,神情慌乱道:“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阿月,你怎么了?”察觉到冷月神情不对,他急忙探向冷月的脉搏,除了气血亏损,暂未发现其他异样……
声音仍在蛊惑:“阿月,你如此心软,什么时候才能替大梁报仇呢!”
冷月眼里有一簇光,明了又暗了下去:“我知道了……”她突然说。
“阿月,你知道什么了?”
方诺远只觉莫名其妙。
冷月不再答话,她神情木讷的下了床榻,往外走去,方诺远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才跟了两步,冷月就转过眸,道:“你莫要跟着我!”
她的眼神冰冷而无情,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莫名的令人生畏……
她漫无目地的走着,目光锁定一个挑水的小和尚,她问:“无想何在?”
小和尚放下扁担,双手合十,道:“无想师兄在南风院休养!”
话落,他一拍脑门,猛地想起,女施主平白无故的,问师兄在哪做什么?抬眸,却再也不见女施主的影子。
冷月直奔着南风院走去,正是午时休沐的时间,法门寺中极为安静……
春日的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她迈过南风院大门,直接进了后院寮房。
入门,一股子浓重的血腥气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再往里走,她看见楚桓趴在床榻,似乎是在睡着……
听见动静,他瞬间提高警惕,“谁?”
他偏过脸,颤着声音道:“月…月姑娘……”似乎不相信冷月会来,他又揉了揉眼睛:“月姑娘,此处污秽,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问你,你当初帮着黎景云反梁,可有后悔吗?”
内心的声音,再度传达给她一个讯息:“阿月,何必与他废话,只需握住他的手腕,就能看见他做恶的画面!”
楚桓声音坚定:“我不悔,大梁气数已尽,终究是会灭亡的!”
他此生,只承认有一错!
错在大梁覆灭之后,自己就该倾其所有,让黎景云万劫不复,那样,月姑娘就不用受尽委屈的周全旁人了……
冷月猛然攥住他的手腕,在楚桓的一脸错愕中,她瞧见楚桓趁着暗夜,在猎苑围场放捕兽夹,害梁浩然最心爱的儿子不良于行;画面陡然一转,楚桓在给黎景云写信,他透漏出夏阳将军的行程,害得十万大军无一人生还……
“好啊,我还低估你了呢!”她眸子更冷了几分,放开楚桓的手腕,改为掐住他的脖颈,冷声道:“像你这种不忠不义的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
她五指并拢,越收越紧,轻而易举的将楚桓从床榻提了下来。楚桓并未挣扎,弱声道:“月…月姑娘…能死在你手里,也算是…也算是我的造化……”
“住手!”那个挑水小和尚,急色匆匆的赶来了,他快步上前,试图掰开女施主的手腕,努力良久,女施主看似纤细的手腕,却像铁疙瘩一样有力……
“来人,来人啊!”小和尚急声呼救。
冷月眼看着楚桓五官逐渐扭曲,呼吸逐渐微弱,她暗暗腹诽:“原来人在临死之前,会丑陋成这般模样!”
方诺远与众僧赶到时,看到冷月扭断了无想的脖子,脖颈错位,发出咔嚓咔嚓两声重响……
“阿月,你这是在做什么?”
冷月转眸,瞧见门外站着眉头紧皱的方诺远,还有法门寺的一众僧人……
挑水和尚如泣如诉的告着状:“方丈,就是她…就是她杀了无想师兄!”
“妖女,还无想的命来!”方丈手持禅杖,直奔冷月而来,方诺远截住方丈的身形,低声道:“你不能动她!”
“事到如今,你还护着她!”方丈瞪着眼睛道:“你仔细瞧瞧她的模样,她身上怨气冲天,分明是妖孽转世!”
“我的推演,断不会出错!”
两人争执间,天空上的云朵,肉眼可见的变成血红色,倾盆红雨如注……
“唉……”方丈长叹一声:“乱了乱了,法门寺的磁场,全都被妖女扰乱了!”
他哥哥一生的执念,绝不可能是这样的女子,定是方诺远推演失误,又拒不承认,方丈如是想着。
冷月绕过方诺远,极轻的说道:“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她一步步的往出走,那些僧人想拦,皆被她一个眼神吓退了,红色的雨幕里,方诺远紧紧跟着她的身形:“阿月,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血红色的雨滴,落在她的眉睫,她轻声道:“没怎么,我只是想着,我的仇自己报,不会再拖累旁人了!”
当年的事情,被牵扯的人众多,她不愿拖累方诺远……
“怎么着,你身子没等养好,就觉得不需要我了吗?”方诺远宽大的衣袖,在她头顶一挥,原本落在她脸上的雨水,纷纷的避让开来……
“你以往,不是希望我学的快一些吗,既是图快,就不必再养着了……”
方诺远:“……”他是说过这话,却并非让冷月养伤的时间都没有,这冷月,怎的突然变得这般古怪……
与山上的潇潇红雨不同,山下却是晴空万里……
冷月对方诺远微微一礼,道:“承蒙照拂,感激不尽,就此别过!”
“等等,你什么情况!”
方诺远拦住她的身形,道:“想走,也得过得了我这关!”
“你想跟我打?”冷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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