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刘露裹挟着一阵风雪走了进来,胳膊上还挎着个竹篮子。
竹篮子上头盖着块靛蓝色的粗布,最底下铺了层稻草,里头全是鸡蛋。
刘露把鸡蛋放地上,赶紧跑到炉子边伸出手在上方烤火。
“娘,有煤炉子真好,比以前烧牛粪暖和多了,屋里还不臭,我今年手上的冻疮都没那么厉害了。山上的鸡越下蛋越多,下回都不能拿篮子了,得拿筐!”
他们养的那五十只母鸡打从半月前就下蛋了。
虽说喂的就是菜草和粮食,平时鸡自己在山上啄虫子吃,但有徐晓云偶尔偷偷往鸡食或者水里加的灵泉水,长得比什么科学配比的鸡饲料喂的鸡长得还健壮、还猛。
跟院子里苗翠香养的鸡一样,以前吧,下蛋都是隔三天左右下一个,现在有的甚至一天一个,屁股一抬,圆溜溜的鸡蛋就出来了,啪啪啪的那叫一个干脆利索。
都是小四媳妇带来的福气!
他们家就算再能吃也吃不了那么多鸡蛋。
裹上草木灰和盐,放在坛子里腌了点咸鸡蛋,其余每天下的鸡蛋都放小卖部卖,卖出来的钱记好账,一个月结一次账给刘露跟周桥小两口。
眼瞅着花了那么多钱承包的山头、买的鸡,总算看见回头钱了,这些日子把刘露高兴的走路都横着走,脾气似乎都比以前温柔了。
才烤了一小会儿火,看墙上挂的钟表。
“快到桥哥下课的点儿了,娘我去接他!”
下雪了,必须得接!
虽说地上没多少积雪,她也不放心!
“帽子、手套!”苗翠香喊着。
“不要了!”
“这孩子,多大了还冒冒失失的。”
苗翠香把她刚才进屋脱下来的帽子和手套拿到他们那屋去,放在炕上。
刘露跑到学校,先扒着办公室的窗户往里头瞅,没在周桥的位置看见他,倒是被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看见她了,抬手招呼她进去。
刘露摆摆手,又扒着玻璃一个班级一个班级的看过去,总算在最里头那个班看见坐在讲台讲桌后的凳子上的周桥,身后倚着墙还放着副拐杖。
教室本来就不算大,轮椅都是放在门口侧面,此时上头已经落了层薄薄的雪。
刘露拿袖子把上头的雪全都扫下去,这才继续隔着窗户往里看。
只见周桥拿着本书,教室里有一个孩子站起来也捧着书读课文。
周桥一边听他读一边核对。
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生着炉子,只不过里头烧的不是煤,而是班里孩子们带来的牛粪、木头、或者搓掉玉米粒后剩下的玉米棒子。
每到冬天,每个孩子都要交上那么一袋,反正也不花钱,都是家里或者山上就有的东西。
就这,还得省着烧,在屋里穿着大棉袄都嫌冷。
周桥心有所感,往外面看了眼,就跟偷偷往里看的刘露对上眼神。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刘露就跟上课被老师抓到开小差似的,往下头一缩,没了。
不对,她又不是上课的小孩,怕什么!
慢慢的,又把脑袋伸了出来,不过只露出脑门和两只眼睛。
周桥把课本往上移,挡住嘴边的笑。
等着孩子读到半截,就有老师拿着锣在院子里敲下课铃了,然后赶紧把锣拿回办公室藏好。
刘家的女土匪又来了,别是又看上他们的锣!
“下课!”
“起立!老师再见!”
孩子们一窝蜂的跑出来,等小孩跑的差不多,周桥才拄着拐杖出来,刚迈出门槛,就被迎面赶上来的刘露直接抱着腰举起来。
举起来?
他好歹也是个男人,没那么轻吧!
“我自己走。”
刘露就跟抱着个真人大小的娃娃似的,乐的像抱着媳妇的猪八戒,也不管有没有老师学生往这边看。
反正她不害臊,周桥一个大男人肯定更不害臊!
“不用,我抱!”
就那么托举着,稳当当的下了剩下几级台阶,给他放轮椅上。
“姑姑,你劲儿也太大了吧!不过等我长大了,肯定也抱得动姑父!对吧,爸爸的好大儿!”
刘狼刘虎放学都是来找周桥一块走,今儿还加上金宝银宝两兄弟,确切的说他俩根本不想来,是被硬拽来的。
金宝面无表情、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银宝则露着大大的笑容,一脸都是戏。
两人异口同声,“爸爸说的对!”
谁让还有一个月左右就期末考试了呢,刘虎稳稳的拿捏住了两人的命脉,想起来这段日子,兄弟俩就想哭。
白天,他们要在学校里上课,晚上回家吃完饭,脖子用绳子一吊、徐老太举着缝衣针往旁边一坐。
满脸是蔫蔫着搭下来的老皮,还有那双吊梢眼,整个儿一现实版黑山老妖。
金宝银宝两个人都长了浓浓的黑眼圈,不是睡眠不足,毕竟是小学,作业还没多到要熬夜的程度,都是睡不好吓的呀!
足足大半年了,他们没睡过一个踏实觉,因为梦里奶奶扎他们呢!太可怕了!
以前,寒暑假是他们最快乐、最期盼的日子。
现在,金宝和银宝觉得上学挺好,最好取消寒暑假。
上学快乐,他们喜欢上学!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但是不管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学,该来的寒暑假迟早要来。
徐老太说了,要是考不好,今年过年别想吃肉!
为了寒假过的好一点、为了香喷喷的猪肉,他们俩也得拼命啊!
怎么拼命,当然是讨好刘虎爸爸,让刘虎爸爸给开小灶补课!
见刘露来了,刘虎大手一挥,放他们自己回去。
金宝银宝跟见了鬼似的,跑的飞快。
刘虎挠挠脑袋,“至于跑那么快吗,我这个当爸爸的也是好心,怕他俩下雪不好走才喊上一块走。
唉,不当爸爸不知道爸爸有多难当,一个个的全是不省心的!”
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
刘狼:“……”
弟弟日常犯蠢。
四个人一块回去,一进屋,头发上、身上挂的雪花遇到热气就化成了水。
不过雪花不大,就是摸着头发有点潮湿,其他的不明显。
刘虎走到刘秋收跟前,语重心长,“爹,养了我跟哥哥俩孩子,又要加上一个小豹,辛苦你了!”
抬手,想拍拍他肩膀,够不着,垫脚还是够不着,踩上板凳才勉强拍到。
啥?
儿子不该拍老子的肩膀?
他也是爸爸好不好!
爹跟爸爸都一样,虽然他跟他叫爹,可他们是平级!
等等,有点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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