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求索，陈述却只在一晌之间，艰难已成过往，偶尔拎出来依然是至苦的折磨。
盛久全陈述的语调是沉缓的，凡事涵盖到蒋含笑的重要细节都没有简略，凡遇到暗黑奢靡声色难堪的节点，他也不隐瞒，如实简要叙述。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没有太多的感情渲染，只是气氛有些沉重。
痛苦的回忆总是令人情绪压抑的，他把目光从壁炉里跳动的火光中拉回，缓缓挪到蒋含笑的脸上。
她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了很久，站的脸颊扑红，目光水雾迷蒙。
“后面的事情，不用我再陈述了吧！”他语调沉沉，神态沉重的像是忽然就老了好几岁：“你委屈失业，如我所愿站在了我面前！”
窗外已是黄昏，雪停停落落，天空黑压压的十分昏暗，壁炉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着盛久全沧桑十足的神色。
蒋含笑如愿以偿得到了答案，那答案简直超乎想象！
她以为自己独自走过了十年艰辛奋斗之路，从未想过一切过往皆在他的凝视之下！
她应该感到愤怒和恐惧，但情绪落到心尖，只剩悲悯和遗憾！
她从未如此了解过他的过往，更从未如此深入过他的精神世界！
她以为他天生矜贵锐意，却不知道他的青春之路充满了空洞、诱惑和堕落！她甚至几次都因为自觉太过残忍而想打断他的陈述！
他挣扎其中，还能长成正直男人的样子，这与她十年奋斗的艰辛并没有什么区别！
而她，参与了他的青春挣扎，参与了他的十年求索，以她并不知晓的方式！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审视他，又该如何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蒋含笑眉目哀婉，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张了张嘴却实在说不出话来，他的十年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罩在其中，裹在他的精神理想和情绪里，无法分开。
四目相对，两个人很久都没说话，直到木质家具发出了偶尔的异响，盛久全才回神，用略
显苦涩的语调对她问道：“我给你的答案……你看上去……好像不太能接受！”
蒋含笑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颤抖着嘴唇，忍住了情绪轻轻回应：“我去你的总裁办面试时，我第一次站在你面前时……”
她想问，第一次在总裁办见到他时，他的目光为什么会那么陌生，明明对她保有十年窥探的复杂情绪，却为什么那么陌生又冷静，这种掩藏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不是你第一次站在我面前！”盛久全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透出一丝温和：“确切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盛天公司，我和你擦身而过的时候！”
蒋含笑张了张嘴：“你那个时候……”她又想问，那时候他对她是否还有恨意，是否还在想着要扼杀她，但她不知该怎么把这种话问出口。
盛久全洞悉到她的思想，没有让她为难，主动给了她答案，语调缓缓地说：
“我那时心跳剧烈激动得差点不能自已，你带着帽子，一身黑衣，我几乎能想象帽檐下你倔强愤愤的神态，你没有当场拉着我上诉，让我觉得失望，又觉得欣慰……”
听着他的话，蒋含笑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最想问的是什么！”盛久全不想再看她哀婉的申请，更不想再看她那双感情浓郁的眼睛。
他把视线拉回到壁炉上，说：“你想问我，在过去的那条时间长河里，到底是恨你，还是爱你！”
蒋含笑心里迅速柔软酸碎，她攥了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
“这个答案我可给不了你！”盛久全的语调克制而冷静：“恨与爱，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不想体会，更不想感受！”
一阵安静过后，盛久全突然又抬眸望着她，说道：
“我只知道对你上瘾，戒不掉，我想把你留在身边，看看你会怎么做，我想通过观察你，熟悉你，找到一种方法，可以戒掉长达十年的观察依赖的习惯！”
蒋含笑追问：“那你戒掉了吗？”
“如果戒掉了，还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吗？你来到我身边，我一眼就……”盛久全说到这，顿住了，没再继续下去，转而说：
“我发现的第一个事实，就是你和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我用来对标观察的云黛更和你没法比较，你太克制了，克制到似乎根本就没打算和我发生点什么，更不用说妄想得到我！”
“你这种克制，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假想了十年的敌人，竟然真的只是假想，你让我那十年的观察变得卑劣幼稚，像个傻子！”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但很快便又变得坚定了，他望着她，坚定道：“于是我反其道而行，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蒋含笑蹙眉，声音低微道：“所以你就一步步诱导我！”
“你把那看做是一种诱导？”盛久全挑眉看她，很快又变得温和：“那些是我向你发出的邀请！”
蒋含笑哭笑不得！他竟然把那些暧昧撩拨的诱导称为邀请？
盛久全说：“我对你十年隔空的了解，总是差了一些什么内涵，我对你其实也是很有疑问的！”他望着她，语调沉沉，目光温和，字字清晰：
“你还是孩子的时候，为什么会在盛威做出那么极端的事情？为什么会转学？为什么会奋力学习离开海市？为什么明明很漂亮却又一以贯之的低调朴素？为什么舞姿良好却从不展露利用？为什么明明仰慕我却克制守正从不逾越？”
“这个缘由，直到你第一次参与项目会，试机的时候误接通了你母亲的电话，从她急促强横的话里，我才找到答案！”
蒋含笑脚下虚浮，她挪了挪，想起那次误接通了母亲的电话，母亲在众多高层面前说出一番无耻的话，令她无地自容。
盛久全的语调依然沉缓：“这份答案，在海市那次你和你母亲的质询中，得到了完全确切的认定，我在那个时候才终于完成了对你的真实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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