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我当初跟你是图你什么?”他的误解终是激怒了钰儿,
“图你是官儿?我若只想嫁当官儿的,我哥能给我介绍很多,我却不肯做旁人的妻,跟着你做妾,受人冷眼也心甘情愿,还不是因为感念你对我的好!
那年我手上无端起红疹,难看至极,才与我定亲的那家人以为我得了什么传染病,便背信弃义退了亲,虽然我对那人并无感情,但被人嫌弃,终归心里难过,
正好我在那时遇见你,而你看到我的手,未有丝毫惊诧的神色,还拿了福爷赏给你的宫中御制药膏给我哥,交待他给我涂抹。
幸得有这药,那红疹渐消,手才不至于留下大片疤痕,“如今再看自己的手,虽然还有一丝痕迹,到底不那么明显,”我正是感念你的恩情,后来才死心塌地想跟着你。“
他当年犯糊涂,也是因为不小心受伤,由她照看了许久,才擦出火来,如今又被人打伤了腿,他还有什么用处呢?
“我这次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为云霄,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还在念着她,从未真心待过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忍住心中悲苦,钰儿哽咽道:“
你总说我无理取闹,那是你不懂,女人都有直觉,你是否真的放下云霄我都能感觉到,我嫉妒吃醋才会跟你闹,你若真的不再在乎她,我也不屑于提起她!
你还说我对你母亲摆脸色,那是因为你母亲和你一样,在她心里,只有云霄才是她的儿媳,她一直在期待着你们破镜重圆,她不喜欢我,我又如何对她好?
埋怨旁人的同时,可否先反省自己?人对人的态度,都是相互的……“
她说的都是实情,他的确,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既是如此,我咎由自取落得这般下场,你就不该再管我!”
“我也想就此放手!可我做不到!还不是因为没出息的爱你!”抬手抹了抹眼泪,钰儿也觉自个儿很丢人,一心付出,幻想着有一天他会感动,却不知旧情已铭刻在他心底,挥之不去!“我妄想取代她在心里的位置,实在天真!”
“不需取代,你做你自己就好。”
他们才是结发夫妻,她不过是后来者,怎能消弥他愧疚的深情,“我知道,从此后,不会再奢望。”
奢求的这些年,真的很累,她用尽一切办法,终是徒劳无功,也许真如她嫂嫂所言,“除非男人自己先爱上你,否则,莫要妄想用真心感化他。”
以往她不信这话,坚持跟着博和托,非得到今日,遍体鳞伤时,才不得不承认自个儿太傻。
往后的日子,博和托每天都能看到狱卒给他端饭菜时还会带来一碗煎好的药,钰儿总是把药熬好送给狱卒,人却不肯再进来,大约是因为不方便,也可能是因为,她不想再来见他。
十日后,苦熬许久的博和托终于被释放回府。
念在以往的交情,那捕快悄悄给他叫了顶轿子,送腿脚不方便的他回府。
才进屋,便见钰儿抱着女儿坐在桌边,桌上放着包袱,地上还有箱子。
博和托不由蹙眉,“这是做什么?”
终于等到他归来,钰儿也可安心离去,“我已然想好,儿子留给你,女儿我带走。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不放,你想要的自由……我……”迟疑了一瞬,她终于鼓足勇气说了出来,“还给你。”
这话实在稀奇!“我何时说过我要自由,我要你走?”
“我不是傻子,我感觉得到。”提起来又是一阵心酸,不想让孩子看着他们争吵,钰儿放下女儿,站起身来,丫鬟赶忙将孩子抱了出去,关上房门。
没有否认,博和托如实道:“以前的确有过这种想法,希望你走,希望云霄归来,但是现在……”博和托走近她身旁,直视于她的目光一派坦然,
“你不是说女人直觉很准,现在我在想什么,你感觉不到么?”
“想什么?”看着他的眼睛,钰儿有些发懵。
“你猜!”
观察着未有情感流露的面色,钰儿懊恼侧首,回了句“猜不到。”
哼!看来所谓的直觉,不过是诳人!“我心里想着云霄时你能觉察,当我想着你时,你为何猜不到?是不是傻?”
再回望博和托时,他的眸间只有玩味的笑意,回想着方才的话,钰儿十分怀疑自个儿听错了,又或者是他在逗她?“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自己亲口所言,他当然笃定,“我很清楚,只有你,还在糊涂!”
不可能!震惊与疑惑,这是钰儿唯一的反应,“为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博和托看向她道:“不想解释,总之从今天开始,我已经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该做什么,至于往事,不须提。”
当他说罢,她还在愣怔,直至博和托上前伸出一只手,揽住她腰,低头吻住她薄唇时,她才真正清醒过来。
他从来不喜欢吻她,以往同房,都只是本能需求,才会找她。而今……这吻,竟如此霸道又缠绵,令她呼吸不畅又渴望继续被融化……
深吻后,松开她时,她已是泪流满面的喜极而泣,为她拭去泪珠,博和托又再次拥她入怀,“钰儿,从前,是我不懂珍惜眼前人,如今后悔,不知算不算晚,你可否留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钰儿假装为难,嘟嘴道:“你让我留下我便留下,岂不是很没出息?”
“出息是什么?能吃么?”
一句话惹得钰儿破涕为笑,轻锤他一拳,又被他拉入怀中。
这般温情的场面,时常在她梦中闪现,美梦成真的感觉,好不真实!也许是在狱中的日子让他得以思索,有了转变,他既不愿多提,她也不想再追究。
抬手拥住心爱的男人,能抓住的幸福,再不是空梦。
两日后,博和托又去了总督府,如今的总督府不许他自由出入,他在大门处等了许久,才得福康安允准通传。
福康安本以为他又要为了云霄惹是生非,岂料他竟拱手道:
“钰儿说,想回吉林老家,博和托不自量力,恳求福爷,将下官调至吉林。”
哎?这什么情况?浪子回头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转变如此之快,是真被触动,还是另有所图?“这次,是真的回心转意?”福康安担心他像上次那样,面上答应放手,心底还是不甘。
“是!求大人成全!”
福康安之所以选择相信,是因为他坚定的眼神终于恢复了当年的光彩,于是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此,也算皆大欢喜。此事我记下了,会尽快安排,你且等等。”
得他应承,感激的博和托再次拱手,“多谢主子!”
吴府。
这吴琼山才喝了药,漱了口,但见一女子盈盈而入,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姐姐,吴白寇。
自个儿不中用,受了伤,劳亲人记挂,吴琼山实在过意不去,“我的伤好多了,大姐不必日日过来。”
“怎的?嫌姐姐烦啊?”
“怎会?”吴琼山笑道:“只是不想你累着。”
“难得有借口回娘家来探望,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嫌累?”说着,吴白寇在桌边坐下,瞧着她弟弟,沉吟一笑,“我瞧着那个女子不错呢!”
“啊?”突然其来的一句,却不知她在说谁?难道是云霄?大姐又怎会认识她?
“跟姐姐还装糊涂啊!”吴白寇嫣然巧笑,一派了然之色,“我都知晓了,她的情况,我已打听过,总督府的人皆对她赞誉有加。”
“这么说,大姐也喜欢她?我……”犹豫了会子,吴琼山鼓起勇气道:“我想跟她提亲,大姐不反对罢?”
“当然不反对!”他能有续弦的心思,她这个做姐姐的欣慰还来不及呢!“姐姐觉着你们挺合适。”
然而吴琼山却心生忧虑,“就怕爷爷反对,你也明白他的个性……”
“无妨,”吴白寇无谓地笑笑,“爷爷那边由我去说。”
吴琼山闻言大喜,乐呵呵道谢。
云霄又来看他的这一日,吴琼山想趁早把话说开,也好知晓她的态度,“云霄,有件事……我想与你说……”
岂料她也不抬首,手指捻着汤匙,动作轻柔,边搅着银耳粥边低声回了句,“我知道。”
“你知道?”她怎么会知道?是他大姐提前泄露,还是?
抬眸,云霄与他对视,并无不悦,“你找人打博和托,我不会怪你,毕竟是他有错在先,是以你不必怕我对你有意见。”
吴琼山闻言一惊,“博和托被打了?”
瞧他的神色,好似并不知情,“怎么?你,不知晓?”
疑惑地摇了摇头,他是真不知,若不是云霄提起,他依旧不会知情。
又或许,这只是吴白寇自作主张?“你姐姐没告诉你?”
“难道是她派的人?”若论实力与胆识,他们吴家,也只有他大姐有这个能耐去动博和托。想到此,吴琼山不禁有些担忧,“福制台可有追究此事?”
倘若他追究,那他姐姐岂不是惹了祸端?
“少爷不曾过问,大约他也看不惯博和托的行径,才睁只眼闭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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