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低下高傲的头,声音也变的卑微:“皇上他,是真的爱你。”
安素盯着他的脸,一脸蔑视的笑,没有回答。
她越是不回答,临风的面色便越苍白。
”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事实,他为了救你,手都差点废了。”临风郑重的说道。
安素叹气:“他那么爱我,应该他自己来告诉我。”
临风的眼望向天牢上方的小窗,信心满满的口气:“等天黑,天黑之后,我就会带你出去,出宫去,你不是想在民间自由自在的生活么?
皇上已经买一所宅子,几个仆人,你是那里唯一的主人,他只要有闲空,就会过去陪你,你一定会过的很快活,很逍遥。就在皇宫外,就在他身边。”
“代价呢?”安素双目炯炯的问道。
临风缩了缩肩膀,装出一脸的迷惘:“什么代价?”
“我喜欢跟你斗嘴,只因为你是个聪明人。”安素变冷的眉眼。
临风咬了咬牙,一拳砸到坚实的墙上,远在对面的安素牢房里的墙壁都簌簌的往下脱皮。
“安素,女人太聪明未必是好事,你就不能装一回傻,听从他的安排么?”临风喘着粗气问。
“代价呢?”安素越变越冷的口气。
这些天前朝庙堂的风向有些变,易牙虽然说不明白,可安素却隐约听的明白。
边关战事陷入僵局,皇帝慎的决定关系到将士们的生死和整个大夏的安危。
皇帝慎迟迟下不了决定,大臣们为了劝谏陆陆续续的撞死在殿前几个。
皇帝慎每次见她的那一脸内疚,都让她的心愈加的不安。
虽然安素实在想不通,她一个从不闻前朝政事的女人,有什么理由能卷到那里面去。
可她的直觉,却让她一直不安,仿佛这个决定与她有关一样。
她曾说过,如果她想听一个人讲实话,便有一百种方法让他讲实话。
临风已经快抗不住,要讲实话了。
“女人!你听着,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问!老老实实跟我走就是了。”临风俊朗的眸中布满血丝,沉声喝道。
安素一脸的嘲笑:“你不想做这件事,不如不做,你这个人之所以一直活在阴影里,不过是因为你总是选择错误。
在正确和错误之间游走的时候,好像一次都没选择对过。”
临风钢牙咬住嘴唇,一缕暗红的血顺着嘴角溢出。
安素盯着他的脸,嘴角的冷笑更甚。
“安素,你说的没错,救你出去,确实是我不愿意做的事,你不是问我代价么?我救你出去的代价便是皇上从此要背负千古骂名,从此要被天下百姓视为昏君,从此成为因为色欲而亡国的亡国之君!”
临风终于咬牙切齿的说出来。
安素吐口气,拿指甲划着牢门,颇认真的闪着眼想了想,又摇头:“我好像并不有让他点个烽火戏诸侯什么的,为什么会被按上这样凶恶的罪名?”
临风的声音变的悲怆:“皇贵妃娘娘,我的天神大人,只因你是从天下下凡的天神,治好了边关将士的瘟疫,你的名声在民间日益高涨,不仅在我大夏广泛传播,我之邻邦具有耳闻。
所以祸事便来了,边关战事僵持不下,西番有求和之意,我们也有停战的心思,西番人停战的头一个条件便是要我们将你送于西番王为妃。”
安素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大咳不止。
她最近好像很容易受到惊吓,动不动就被自己的口水呛着,这不是什么好事,也许喉咙出了点问题,要吃点药治治。
临风单膝跪到地上,忧伤的腔调:“若因一妇人而能救数十万士兵的性命,能免除边关数十座城池数万百姓流离失所之苦,皇上为什么不答应?”
安素好像无话好说,摸摸鼻子,却放下手,走几步,回到破席上坐好,双手抱膝,将头撂到膝盖上,沉思一会儿,突然抬头问:
“为什么会是我?不是别人?”
“因为你是天神下凡,再厉害的瘟疫你都治得了。
皇上已经答应将治瘟疫的药方给他们,他们却不肯。
西番地处沙漠边界,终日炎热多雨,杂病丛生,国内又无好的医者医术,所以才会有此求。
皇上答应让出边关十座城池做交换,他们都不肯,宁肯将边关几城悉数奉还,每年向我大夏进贡珠宝牛羊,只求将你送于他们大王为妃。”
安素哑然而笑,点头:“看到没有,临风,我其实挺值钱的,十座城池,你一定没有我值钱。从此以后,你千万莫要再瞧不起我。”
临风扶额苦笑一声,不知如何回答。他以为她听到这个消息,会哭,会闹,会骂,总之什么都好,可她却偏偏问了个最愚蠢,最让他想不到的问题。
皇上犹豫了半个月,还是犹豫不决。
今日忽然听说,安素因为杀人的罪过被太后下了天牢,本来急匆匆的要来救她出去。
可走到半截,却又停住,坐在御花园的栏杆处沉思了几个时辰,午膳都没有用,方才下令让临风如此做。
他要御驾亲征,打不败西番,便死在边关不回来。
继位的第二诏书已经命人拟好,放入了光明正大匾额后面。
如果太子小武殉国,皇位由次子章继承。
临风反抗过,求过他,以自己的性命威胁过他。
可慎的决心却不再动摇。
他说,这件事是自他懂事起,考虑最久的一件事。
他不会再被谁左右,不会再听谁劝谏,将安素送出皇宫,自己去边关送死。
临风拧不过,只得听他的,以纵放凶犯之名,将自己捆起来,进了这大牢。
“皇贵妃娘娘,请珍惜皇上对您的这一片赤子之心。”临风眼含着热泪说道。
安素大笑起来,笑出眼泪来,笑的让临风心中升起一股莫然的惆怅感,好像自己说错了什么,忽略了什么。
“阴谋!深思熟虑后的阴谋!可笑的阴谋,与他的智商并不匹配,实在是可笑。”安素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大笑道。
临风盯着她,不解她的意思。
“既然他不想将我送于西番王为妃,为何又要将我送出宫去。”安素止住笑,一本正经的问,一本正经不懂的样子。
临风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惋惜,皇贵妃娘娘一定是被吓傻了,所以才问出如此白痴的问题。
“因为你杀了人,证据确凿,就算他是皇上,也无法为你开脱,为你洗罪,后宫不止你一个女人,如果皇上就此为你开脱,那后宫岂不成了枉顾王法之所,从此以后岂有不乱了套的?所以才让我救你出去,这说不懂么?”临风嘶哑的回道。
“临风,我们认识这么久,其实也可以说,你是我的恩人,我是借你那个错误,才得以翻身爬上来的。
你说,我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素认真的问他。
临风的喉头急促的抽动。
他不知道,他无法回答,他一直恨她水性扬花,背叛皇上,不光给皇上戴了绿帽,而且让皇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陷入有悖人伦的境地里去。
他总希望有一天能手刃这当妇,替皇上肃清这妖孽。
他总希望皇上早早厌恶了她,好让他早日有机会下手亲自解决了她。
可现在,安素真的问他,她是怎么样一个人的时候。
临风的心却悸动起来,有些疼,本来以为自己张口就能骂出的:你这个当妇银娃。这样的话,却憋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了口。
“我就知道,你没办法回答,因为你这个人,总算是个有良心的人,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不会昧着良心说假话的。”安素笑道,灿烂的笑。
笑的让临风的心又悸动起来,这一次疼的厉害。
“夏洛慎让你来大牢,不是让你来救我的,而是让你来讲出这番话,从而让我心甘情愿的去西番做王妃的。
这就是他的阴谋!”安素笑道,生无可恋的脸,无所谓的眼神。
她本来打算放弃自己那点没希望的爱恋,好好爱护那个肯舍生忘死救她的人的。
可现实就是现实,现实从来都在她的脑子里,在她的意识里,在她的直觉里。
她从来没有猜错过一件事,从来没有想错过一件事。
她的直觉从来就没有错过。
她现在开始怀疑自己倒底是不是天神天上凡,竟然能猜对所有的事。
在这之前,她虽然也怀疑过,夏洛慎那突然浓的化不开的爱里是不是藏着凶险。
可她实在是想不出能藏着如何的凶险。
不是她不够聪明,而是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竟然能与边关战局与他的江山社稷扯上如此大的干系。
那些说好的生死不渝的爱情呢?那些说好的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誓言呢?那些说好的为她一人逆天改命的决心呢?
却原来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传说,虽然她是遇上了传说中的穿越,却还是没有遇上传说中的爱恋。
她是穿越大军中的异类,在这片陌生的大地上,她从来只是孤独一个人。
那个真正爱她如髓的人因为她的任性赴死,被独自晾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备受失去她的煎熬。
而她,却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
听上去多么荒唐的事!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天就要黑透了,等牢卒们睡熟,我便救你出去,皇城外的宅子已经准备好,从此以后,你便自由了。”临风固执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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