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钺生不会知道,在今天早上,纪清和看着初升的太阳,还在心里想,她和他在一起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
她觉得,他们是时候该要一个孩子了,一个属于他们生命的延续。
她还想,如果真的有孩子,她希望是个男孩,性格像她多一点,才华遗传于兰钺生,这样等他以后长大了,就可以替他爸爸分担重任,那兰钺生就不会那么累了。
有时候想想,命运真的很残忍,非要在人最甜蜜的时候捅上一刀,逼她认清现实。
纪清和越过兰钺生,往楼下走去。
先是兰钺生,再是崔云和兰仲,乃至于后来的佣人,竟没有一个人敢拦她。
纪清和出了公寓这才发现天阴沉的厉害。
北城的空气向来不好,这就是兰钺生为什么要在公寓周围种满植物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兰钺生还跟她说,“冬天一到,北城的天气愈发不好,等再过几日,我带你回Z市,那里靠海,空气好,想必你会喜欢。”
纪清和扯了扯嘴角,她还没能和他一起回Z市呢,两人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多么讽刺。
“纪清和!”身后传来一声嘶吼,是兰钺生。
紧接着是重物从高处落地的声音。
兰钺生是看到纪清和走了,这才回神,想要上前去追,结果跑的太快,踩空楼梯,直接从上面滚了下来。
看的兰仲和崔云心惊胆颤,大冷天的出了一身虚汗。
“少爷——”
“少爷您怎么样?”
“少爷——”
“纪清和!”兰钺生推开两人,他一步一步逼近纪清和,在她身后站定,“天黑了,你要去哪儿?”
纪清和抿紧嘴唇,没有说话。
“跟我回家好不好?”他语气卑微带着祈求,“我是算计了你,你打我骂我不理我都好,我只求你跟我回家,好吗?”
“家?”纪清和有些恍惚,尔后轻笑,反问他,“兰钺生,如今的我,还有家吗?”
一句话,竟叫兰钺生连连后退两步。
见纪清和头也不回就走,兰钺生真的慌了,仿佛有什么重要东西在一点点逝去,他抓住她的衣角,语气颤抖,那么渴求,“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纪清和的心陡然一缩,宛如蝶翼的睫毛轻颤。
许久,才听她说道,“不走,留在这里继续被你当傻子一样玩弄于鼓掌继续去算计吗?甚至什么时候连命丢掉都不知道。”
兰钺生面色惨白泛青,整个人抖如筛糠,他用力咬紧牙根,咬牙切齿,“你是我的命!”
“命?”纪清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真是动听啊!兰钺生,曾经的你一次又一次的看我被你的甜言蜜语所打动,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特别开心?”
兰钺生缓缓摇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明知道她说的不是这样的,可是事实却告诉他确实是他害了她,他就是一个侩子手!
纪清和苍白干涸的嘴唇紧紧抿起,她抬头望着黑沉的天空。
北城的雾霾特别严重,新闻上说,国家已经出了相关政策,将采用最合理的方法,给大家一个干净清洁的空气。
空气被污染病了有国家帮忙治理,可是当一个人的心病了,该怎么办呢?
她轻声说道,“兰钺生,你回去吧,不要再劝我了。短时间内,我是不会再见你。”
说完她狠狠掰开兰钺生的手指,他抓着她裙角的手指那么用力,而她掰开他的手更用力,一根,两根,三根……
如果人生可以选择,纪清和想,她绝对要做一个家世简单,平凡快乐的小女生,可能会拥有一份收入并不高的工作,但却有一个知冷知热永远都不会骗她的丈夫,两人携手共进,不会有纷争,不会有算计,跟不会有阴谋。
兰钺生看着纪清和的背影,她走的那么吃力,那么慢,可是他却无法追上去。
他想起她满含疲惫的嗓音,对他说道,“我累了!”
一米八几的男儿就这么跪在地上,将手埋进掌心。
冷风呜咽,吹得树叶扑簌簌的响,脸上一片冰凉,接着就是一片片雪白落下。
纪清和眸光微动,她缓缓伸出手去,一片雪花落在掌心,迅速融化。
许久,她才喃喃说道,“下雪了……”
是啊,都12月了,自然是要下雪。
……
“什么时候下雪啊?下雪了就好了。”
“你喜欢雪?”兰钺生眉眼温柔,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纪清和支着胳膊,托腮,点头,“是啊!听说情侣在下雪天一起走在雪地里,一个人踩着另外一个人的脚印这样一直走下去,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
兰钺生嗤笑,显然不信,“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要答应我,等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你一定要陪我玩儿!啊,对了,还要堆雪人!打雪仗!”
……
纪清和眼睛湿润,收回手。
谁能想到,今年的第一场雪,等来的不是她和他的甜蜜相约,而是感情破裂。
“少奶奶。”是崔云,她拿了一件及膝羽绒服给纪清和穿上,见纪清和的表情,说道,“这么晚了,您还是回去吧。”
纪清和扯了扯嘴角,抬脚继续往外走去,羽绒服应声而落。
崔云不死心,再次追上去,这一次的她,泪流满面。
崔云说,“少奶奶,我知道您难受,您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别这么憋在心里。”
纪清和眨了眨眼睛,酸涩的厉害,发胀干疼。
她说,“崔云,有一种痛,叫欲哭无泪。”
空气里只剩下崔云的抽泣声和冷风的呜咽声,她抹了两把眼泪,回头去看兰钺生,发现他跪在地上,双手覆面,有液体从指尖渗出,大颗大颗的砸在地上,在灯光的反射下,像是闪烁着光芒的水晶。
空气沉重又压抑,崔云和兰仲呆在原地,他们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的哭声,竟是这般压抑悲恸,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在嘶吼,在悲鸣哀泣。
撕心裂肺的痛楚连同戾气将他彻底席卷。
骄傲如兰钺生,他的尊严,他的傲气,他的不屈,在这一刻不堪一击,彻底粉碎。
包括纪清和,也愣住了。
沉默几秒钟后,她叹息一声,“这样也好,我哭不出来的,叫他替我哭吧,就当是,念及夫妻之间的最后一点情分。”
最后一点情分,听在崔云耳里,宛如晴天霹雳,莫非她是想……
可惜还不等她问,纪清和已经走了。
身后兰钺生的哭声越来越小,而纪清和的身影也愈发模糊,最终堙没在风雪中,和天地融为一体。
……
纪清和再见到宋司晨的时候,愣在原地,显然是没有认出他来。
印象中的宋司晨一直穿着裁剪修身的西装,清冷矜贵,是个优雅的贵公子,可眼前这个眼窝深陷,布满黑眼圈,胡子拉碴的人委实不能把他同记忆中的那个人拉在一起。
而宋司晨看到纪清和,竟是比她还要震惊。
她就穿着一件薄裙子,全部被雪淹没,就是睫毛上都挂着雪花凝结成的冰晶。
他看着纪清和,眼底划过惊喜,震惊,心疼等种种情绪。
他上前几步,哑着嗓子问道,“怎么不穿外套?”
纪清和就穿着一件秋季穿的厚棉麻裙子,脚上是棉拖鞋,再没有别的。
宋司晨伸出手去,她的手冷若生铁,叫宋司晨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纪清和微微用力,想要从他手中抽回来,却被他率先握紧。
他脱下风衣,将纪清和紧紧裹住,“我带你走。”
纪清和却伸手推开。
宋司晨没有动,视线落在她身上,无声询问。
许久,她才说道,“我不能跟你走。”
是的,她不能跟他走。
宋司晨咬紧牙关,眼底的心疼和悔恨不言而喻,“你不跟我走你跟谁走?兰钺生吗?啊!”
一听到兰钺生这个名字,纪清和眸光紧缩,抿紧嘴唇。
“陆曼都告诉我真相了,相信你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兰钺生,你我何须走到这般地步?如果没有兰钺生,你现在仍然还是我宋司晨的妻子,他就是个小人!是个掠夺者!是他硬生生从我身边抢走了你!”
一想到他和纪清和走到这一步竟都是因为兰钺生,宋司晨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前去将兰钺生给杀了!
“我……”纪清和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她应该说什么呢?
宋司晨知道,现在都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找个地方住着,再给纪清和买身衣服。
他牵起纪清和的胳膊,“我带你回家。”
还不等两人抬脚,刺眼的汽车灯直晃晃朝两人射来,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车主将汽车开的飞快,只一眨眼就停到两人面前,汽车在紧急刹车时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分外刺耳。
接着,从车上下来一个人。
是兰钺生!
原来是他追上来了。
兰钺生知道宋司晨肯定也会来找纪清和,只是他没想到三个人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见面。
视线在落在两人相握的手时,兰钺生眸光紧缩,脸色一白,嘴角却吟着丝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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