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有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冲着钱忠道:“钱管家,林小姐现在呆在主院儿中,她那丫鬟还带了个大夫被拦在门口,说是要给夫人诊脉,可要将人放进来?”
说话间,那小厮偷偷扫了一眼,发现钱管家干瘦凹陷的一张脸不带半点儿笑意,嘴唇紧抿,配着高高的颧骨,显得十分刻薄。按理而言,忠勇侯府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此刻让别人到了主院儿,甚至还为侯夫人请大夫看病,一旦传出去,侯府的脸面还往哪搁?这小厮显然也想到了此点,面上满是忐忑不安,才来问了一嘴。
钱忠轻轻哼了一声,道:“既然林小姐已经请了大夫,就让他过去便是,你们操心那么多作甚?”
小厮呐呐闭上嘴,也不敢多说什么,小跑着去了门房通报,这厢被拦在门口的翠翘才带着老大夫哼哧哼哧的往主卧走去,站在院里的丫鬟抻头往书房处瞟了一眼,耳中已经听不见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动静,约莫里头已经停下来了。
突然,雕花木门被人从里推了开,高大健硕的男人满脸阴沉,大阔步从书房中走了出来,钱忠赶忙迎上前,口中道:“侯爷,林珍娘已经被关在了地牢里,您可要去审问一番?”
石进没吭声,虎目中一片冰冷,没有半点波动。
见男人这副模样,钱忠心里头不免有些忐忑,接着说:“林姑娘在主卧里陪着夫人,还请了大夫照看着,侯爷放心便是……”他很清楚侯爷对林氏动了真情,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否则一个嫁了人生了女儿的中年妇人,就算生的再是貌美如花,也不能成为忠勇侯府的女主人。
“去地牢。”
石进这一开口,声音中如同掺杂了冰碴般,一旁的丫鬟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老老实实的低着头,根本不敢乱瞟半眼,后背出了一层白毛汗,将小衣都给打湿了,等到脚步声从院子里消失后,她这才松了口气。
地牢。
滴答滴答的水声隐隐约约响起,倒也听不真切,身材消瘦的林珍娘蹲在墙角,双臂环抱,那股湿潮的感觉依旧如同蚀骨之附般,直往内里钻,女人冷的浑身发抖,脸上的血迹还没被擦干净,因为割了舌头实在太疼,林珍娘现在都没有昏迷过去,只能满心惊恐强忍疼痛的被关在此处。
她从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副情形,明明林芸娘那个骚蹄子以前就不是什么好货,仗着自己脸蛋生的好,四处去勾引别的男人,凭着一张脸当了别人的小妾不算,现在竟然还嫁给了忠勇侯,成了侯夫人,像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哪里配过这么好的日子?
她是林氏的堂妹,比那个贱人小了整整十岁,虽然容貌比不上林氏秀美,却也不差,哪想到老天待她如此不公平,让她嫁了个浑人,将林珍娘足足卖了两回,要不是后来的一次被林盼儿那个傻子买下来,她怕是就要被卖到下九流的妓院里了。
一想到那样的日子,林珍娘就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心里头呼呼的往外冒着毒水,她日子过的不好也就算了,在废庄中呆了几日,林珍娘无意中发现她那好堂姐成了侯夫人,那么大的庄子都是她们母女俩的,那个贱妇凭什么?明明都是林家的姑娘,不要脸面的贱人走了大运嫁入高门,她却得整日做粗活儿,一辈子都没有翻身的机会,林珍娘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今日在听说林氏怀了忠勇侯的骨血后,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冲到了侯府,揭穿了林芸娘的真面目。
她本以为忠勇侯只是被林氏那个贱人给蒙骗了,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妻子与别人做出苟且之事,更何况忠勇侯身份不凡,林氏又是给人当妾的下贱胚子,若得知了事情真相,恐怕恨不得即刻就将那贱人给休了,哪想到林氏没有遭到报应,自己这无辜之人却被割了舌头。
满嘴的血沫子透着一股腥甜味儿,让林珍娘又怕又慌,正待她打着哆嗦暗自后悔不迭时,一阵脚步声逐渐接近。
抬头一看,是个穿了甲胄的侍卫,手里拿着钥匙,将阴森的牢门给打开,之后毫不留情的拖拽着林珍娘的胳膊,好像拖着一头死猪似的,女人的舌头被割了下来根本说不出话,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侍卫对此充耳不闻,等到将妇人带到石进面前时,才松了手。
石进淡淡的看了林珍娘一眼,即使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怒意,但身上的气势却令人胆寒,林珍娘本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平头百姓,今日之所以能进到侯府,也是因为气的狠了,一时间没有想清楚,才将林氏以前做过的腌臜事儿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舌根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让林珍娘吓得浑身发抖,只听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竟是她吓得失禁了。
“你可识字?”
一个被割了舌头的妇人,若是不识字的话,便没有半点用场,像这种无用之人,还不如干脆杀了。
林珍娘打了个哆嗦,连连点头,她虽然没去过学堂,但早些时候林氏曾教她认过字,虽然没学多久林氏就成了别人的妾,她娘天天骂林氏是个贱人,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林珍娘一开始还是挺喜欢堂姐的,但听得次数多了,这才对林氏一点一点的厌恶起来。
钱忠跟在石进身边多年,自然了解侯爷的心思,很快就去拿了纸笔放在女人面前,林珍娘跪在青石板上,哆哆嗦嗦的拿起毛笔,笔尖吸满了墨汁,一大滴墨水滴在纸上,黑漆漆的糊了一片。
“你们先出去。”
闻言,钱忠与侍卫面面相觑,加快脚步从地牢里走了出去。
只听石进哑声问:“那个男人是谁?”
……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坐在圆凳上,先是将脉诊给取出来,在妇人雪白的皓腕上盖上一块锦帕后,这才将手搭了上去,盼儿在一旁看着,瞧见林氏发青的脸色,转头出去倒了一碗温水,里头滴了些灵泉,端到林氏面前。
等老大夫收回手,盼儿急忙问:“大夫,我娘的身体如何了?今日她动了气,没有什么大碍吧?”
“夫人的身体虽然娇贵,但这一胎养的不错,胎象又稳当,暂且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日后须得注意着些,万万不能再动怒了,老夫开几副安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夫人每日服一回便可……”
红渠付了诊金后,就把老大夫给送走了,盼儿坐在床边,拉着林氏的手,只觉得像握了块冰似的,她心里一疼,想要说些什么,看见林氏低垂着的眉眼,又闭上了口,不知该从何说起。
倒是林氏率先开口:“盼儿,我想搬回庄子里。”
林氏嫁到忠勇侯府,拢共也还不到半年,若是现在就搬到十里坡的废庄中,这风声透露出去,她娘的处境怕是会更加艰难,但要是还继续呆在忠勇侯府的话,她又实在是放心不下。
“那、那咱们就先回庄子里住一阵儿……”
苦笑一声,林氏捏紧了被角,她心里明白的很,此次从忠勇侯府离开,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再回来了,毕竟像她这种不洁之人,又哪里配给石进当正妻?眼眶微微泛红,林氏倒是没有掉泪,正好红渠从外头走了进来,她沙哑着嗓子道:“收拾几件衣裳吧。”
红渠不是多话之人,诶了一声后,便十分麻利的将林氏常穿的衣裳给收拾起来,心里头则止不住的胡思乱想,等到归拢了整整一个包袱后,她也没忘将先前大夫开的药给带上,此刻林氏喝了些热水,气色恢复了几分,踩着绣鞋下了床,身上披了一件儿淡青色的披风,由盼儿搀扶着往外走。
翠翘红渠跟在母女二人身后,这一行人顺着侯府的东门走出去,还没等林氏上了定北侯府的马车,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站住!”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氏手一抖,本就如同纸片儿般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但她却没有回头的意思,双手扯着裙裾,踩在小杌子上就要往马车里钻,盼儿回头望了一眼,发现石进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在林氏上马车之前,一只铁臂环住了女人纤细的腰,将人直接给捞了出来抱在怀里,根本没有松手的意思。
盼儿见到忠勇侯额角迸起青筋,心里不免有些惊惧,怕他伤着了林氏,赶忙道:“侯爷,我想带我娘回庄子里小住一段时日……”
石进眯了眯眼,毫不客气的开口道:“你既然嫁到了定北侯府,管好你自己即可,我跟你娘的事情,你不必掺和。”
说完,石进也不理会怀中人的挣扎,直接抱着林氏往回走,盼儿站在马车边上,想要追上去,却被红渠给拦住了:“小姐,侯爷是真心实意待夫人的,您也不必担心,就让他们夫妻两个将事情说开了,也省的因此生出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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