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之后,季云深才走到她身边,递给了她一瓶水,乔稚楚慌忙抬起头,眼眶通红:“她……”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
“可是她……”
“回去吧。”
季云深像是不愿意让她知道肖云蓉的情况,两次打断她的话,乔稚楚嘴唇蠕动,终于没再发出声音,呆呆地看了他半响,失魂落魄地点头,动作迟缓地起身,迈着僵硬的步伐离开。
走了几步,季云深忽然追上来,拉着她的手拽着她走:“我先送你回去。”
她这样的状态,让她一个人回去,路上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事。
季云深把她送回家,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乔稚楚喉咙干得难受,扯动一下都是撕裂般的疼。
这天之后三天,季云深都没有来律所,只打了个电话通知大家,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所里的所有事都交给一个很有资历的同事负责——如果只是不在一两天根本不必如此,除非他要消失很久。
肖云蓉的事,他有很大麻烦吧?
乔稚楚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可无论打多少个,都一直提示对方是关机状态,她坐不住了,下班后直接去了医院。
肖云蓉住的是VIP病房,没有病人家属的同意,护士不会告诉她人在几号病房,她只好自己偷偷上去,在走廊上一间一间地找,还没找到,先碰上了季云深,他一看到她立即皱眉:“你怎么来了?”
乔稚楚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我、我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她怎么样了?”
这时,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病房忽然传出一阵碗筷被打翻的哗啦啦声响,乔稚楚清楚地听到那间病房里传出女人声嘶力竭的咆哮:“滚出去!都给我滚!”
“滚——”
她呆滞,这是肖云蓉的声音,肖云蓉平时都是那么优雅的人,第一次听到她这么……
那扇病房的门有要打开的迹象,季云深立即拉着她躲到墙后,随后就有两个人从病房里逃了出来,一个是医生,另一个是个身姿挺拔,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两人在走廊里面对面站着,男人皱着眉头沉声问:“没有其他办法让她再次站起来吗?”
医生摇头叹气:“只能靠义肢。”
乔稚楚闻言不由得捏紧拳头。
等男人和医生走远后,季云深才抿唇说:“她的情绪很不稳定,谁都不肯见,你也别再来医院了。”如果看到她,她的情绪会更激动。
肖云蓉真的截肢了……
乔稚楚沉痛地闭上眼睛,眼角又一次湿润起来。
季云深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传递安慰:“错不在你。”
是,错的确不在她,可是肖云蓉是追着她才会被车撞的,现在她成了这样,她有怎么能够心安理得?
她忽然想起一件,倏地睁开眼睛,连忙问:“刚才那个男人就是肖云蓉的父亲吗吗?他……他有没有怪你?”
季云深怔了怔,随即提起嘴角说:“养父没有为难我,不用担心。”
乔稚楚不相信,肖云蓉是独生女,他养父唯一的女儿,现在她在他身边出了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怪罪他?
“你哄我的吧。”乔稚楚咬了咬下唇,“要不然,我去跟他解释……”
“你要解释什么?你需要解释什么?”季云深阻止她,“你别乱来,我说过这件事我来处理就好。”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显示有个来电,他拿出来接听,那边只说了一句话,他也只回一个字“好。”
原来他的手机没有关机啊,那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呢……
乔稚楚看着他,季云深忽然低下头在她鼻尖吻了一下,低声说:“养父找我,我要过去了,你先回家,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乔稚楚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袖子,然后才想起他要走了,连忙又松开:“……好。”
季云深转身就走,她忍不住跟着,但他的步伐很快,几步后就消失在转角处,她根本追不上。
……
高级VIP病房配有休息室给病人家属休息,季云深进去的时候,肖启年就坐在沙发上,神色冷漠阴郁,直接问:“昨天我说的事,你的答复呢?”
季云深看着他,沉沉地说出三个字:“我做不到。”
肖启年脸色骤变。
不到五分钟,季云深就从休息室离开了,他走在阴暗处,光线照不到他身上,也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神情。
他走后,肖启年站在窗边脸色阴郁,室内没有开灯,流通中的空气却沉冷得可怕。
素白的手摸上他的肩膀,贴上去的身体柔软无骨,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十里香香味,肖启年神色稍松,握住肩膀上的手,顺势转身看着来人。
她的眼眸如烟雾迷离,声音轻柔地如同呢喃:“别生气了,他是你养大的,你难道还不了解他?如果真是他的责任,他一定会来承担的。”
肖启年神色一冷:“你也说了,是他的责任他才会承担。”
她仔细一琢磨他的言下之意,惊讶道:“你的意思是,云蓉车祸责任不在他?”她凝眉,状似不解:“那是谁呢?”
肖启年没有接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有洞穿一切的魔力,但她在这样的眼神下,并没有露出半点怯意或心虚,反而问:“你这样看着我干嘛?你觉得我会知道?”
肖启年这才收回眼,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给她:“监控拍得很清楚,蓉儿当时是追着这个女人过马路才会被车撞上。我以为你猜得到是谁。”
她拿着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半响,露出娇媚一笑:“原来是她啊。”
***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季云深又消失了,乔稚楚这次没再给打他的电话,只是她每天都会朝他的办公室看几次,心里总是希望能在偶然间一次转头时,看到他在百叶窗后办公。
三月的雨水带着春回大地的勃勃生机,下班后,乔稚楚撑着雨伞踩着雨水走回公寓,绵绵细雨落在透明的伞面上,聚在一起滑落在地,偶然落在小坑里,还会在积水里荡开涟漪。
她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公寓大楼门前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棕色的长风衣,也撑着一把雨伞,只是灯下黑,她看不清楚他的脸,多看了两眼,就有一种莫名的引力将她引向他,她情不自禁地朝他靠近了些。
灯下的人忽然抬起头看过来,看到她的一瞬,似乎笑了一下,迈开脚步从灯下到光明处,她终于看清楚他的脸,他的唇边果然是噙着一抹浅笑,眼神深幽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是她最熟悉的那个人。
他道:“加班了?我等你好久了。”
“云深……”
消失了许多天的人,在她没有想到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看她不走了,不禁催促:“过来啊。”
“嗯……”乔稚楚走到他面前,足尖相碰,他身上还有风尘仆仆的味道,看得出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
乔稚楚把他带回了公寓,让他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她换身衣服,哪知等她换好家居服出来,一看季云深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身姿颀长,沙发太短容不下他的身体,只好蜷缩着,一只手臂曲着放在抱枕上枕着脑袋,呼吸均匀绵长,看得出是陷入了深度睡眠。
她本想叫醒她,让他去床上睡,但又想起人的睡眠有时候很奇怪,被叫醒一次,很有可能后面就再也睡不着了,他一脸倦色应该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难得睡着,还是让他继续睡吧。
她回房拿了一条被子出来,轻轻盖在他的身上,又蹑手蹑脚关了客厅的灯,光线暗,他也能睡得好些。
她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干脆把电脑抱到客厅,开着小台灯加班。
身后是他,她莫名的安心。
季云深醒来时已经是深夜,这一觉他睡得很舒服,脑袋好像被拿走了几个砝码,变得很轻松。
听到键盘敲打声,他微微侧头,看到坐在地毯上工作的乔稚楚,她把客厅的大灯关了,只开着电脑边的小台灯,小小的背影被柔和的光线包裹,像会散热一样温暖,他眼神带了浅浅的笑意——难怪他能睡得那么安稳,原来是她在他身边。
乔稚楚感觉到身后有动静,扭过头一看,果然是他醒了:“睡得还好吗?”
“嗯。”季云深问,“什么时间了?”
“十点多了。”
他眉尖一抽,从沙发上起来,捏着鼻梁道:“我居然睡了这么久。”
乔稚楚倒杯水给他,看他眼下一圈乌青,语气有些心疼:“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累?这些天你都在忙什么?没有时间好好休息吗?”
季云深看着她说:“有些事情赶着处理,就熬了几夜,已经解决了。”
乔稚楚心里微喜:“那你是不是就能回律所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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